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六七二章 猜疑鏈(中)

    說客見狀,忙道:“確實,總承包商的確是問次級承包商要過錢,理由如國公那日在酒宴上說的那般:以各府州縣緝捕私鹽的犒賞花紅為名。”

    “但是,國公不妨這麼想,如果不以犒賞花紅為利,各府州縣是否願意出力緝捕私鹽呢?”

    “那些小販子,只看了總承包商讓他們出錢承兌,就說三道四、怨天尤人。”

    “然而,若不努力稽查私鹽,他們這些小販的官鹽又賣給誰呢?他們賣鹽的時候,覺得好賣,所以看到總商手拿鹽引,心懷嫉妒。若是鹽不好賣,他們還會如此嫉妒嗎?”

    “可他們的鹽好賣,不正是因為他們出了錢緝查私鹽的緣故嗎?”

    “小人斗膽類比,若如國課徵收。百姓覺得,憑什麼要收他們的錢?可他們也不想想,若國不收課稅,如何能護住邊疆安穩?如何能保天下太平?難道不是一樣的道理嗎?”

    “聖朝起於義軍,終結亂世,恢復天下。是以聖朝以義治天下,禁宮匾額且有愛民之語。不忍加稅於百姓,各地府州都無餘錢緝私。”

    “鹽商出錢,做花紅犒賞,嚴查私鹽。”

    “往小了說,那是為了維護小商販之利,使得他們不至賠本。”

    “往大了說,那也是為了朝廷能多賣官鹽,如此才能多課鹽稅。”

    劉鈺心想扯淡,國課是不多,可地方稅並不少。再說了,總承包商要錢,就只幹了這個了?這真是標準的一堆屎裡挑豆子,說這是一堆豆子。

    他卻也不如以前一般直接嘲諷,而是緩緩道:“如你所言,這些總承包商不但無過,而且有功?”

    “小人不敢。若說問題,國公明朝秋毫、朝廷目光如炬,自然不會看錯。確實,是有些問題的。然而,水至清則無魚,況且人非聖賢孰能br>

    左傳裡的原話不是這樣的,只是因為大順畢竟要避諱,雖然之後也改了名,但“過而改之”這四個字牽扯的有點多,是以文人儘量避免。

    說客見劉鈺沒有反對,又道:“國公可知,這票法實是出於無奈之舉,之前才有試行的?如那福建等地,因著管束無力,而至曬鹽氾濫。上不知出了多少鹽、下不知道要緝多少私。”

    “一開始,是按照鹽田面積算,可後來發現這也根本不行,算不準。”

    “最後,也就只能不得已而用票法。”

    “可見,這票法一事,實非什麼新意。只是前朝,乃至於更早,雖有票法,卻也只是因著實在管束不了,不得已用之。”

    “然而結果如何呢?結果就是閩、粵之鹽,日日北進。三十年前尚在閩北為界,如今已至湘北、贛中。”

    “每多一人買私鹽,朝廷便少收幾文銀錢。而這幾文銀錢,打起來,便是一枚鉛彈、一枚炮丸。”

    “治國理政,豈可如那些腐儒所言?前朝教訓,豈可不妨?這鹽稅是國家頭等大事,若改票鹽,只恐私鹽氾濫,鹽法敗壞,以至於國家無錢可用。”

    “而想要收的上鹽稅,小人以為,當於三處發力。”

    “其一,便要控制鹽場。取消長蘆、福建、廣東等地的曬鹽法。各地百姓,一律如明初故事,以灶煮鹽,不可曬鹽。”

    “如此,只要控制住了柴禾、鹽鍋,則私鹽必少。朝廷便可復江西、湖南之失官鹽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