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932章 覺醒(四)

    可是,這不是空口說白話的東西。

    商人們想著劉鈺剛才講的茶葉往事,心想鋪墊許多,這便是提醒我們:是漲,還是跌,必要抓住道理。

    只有抓準了道理,找到了做這種大宗生意、宏觀角度的道理,才能決定公司將來是發展的好還是不好。

    在場的人不止一次聽劉鈺說過荷蘭東印度公司的事,是作為“反面教材”來講的。

    從香料定額、到瞎逼提價導致被巴西丁香木替代、再到無序擴張蔗糖業出現危機、再到公司不擴大股本而發債運營等等,都是反面教材。

    這些反面教材的背鍋者,就是voc的十七人紳士團,也就是真正的董事會常務董事。

    他們的決策,導致了公司經營困難。雖然有多重因素,但至少有幾個問題是絕對躲不過去的責任。

    茶葉漲價還是降價,一旦走錯了步,可能就會嚴重影響西洋貿易公司的利潤。

    畢竟這是大幾百萬兩的大宗生意。

    桌上的人嗡嗡討論了一陣,很快就各執一詞。

    也有人站出來陳訴自己的觀點,劉鈺面上看不出喜樂,只是讓眾人去評說。

    有說應該漲的、有說應該跌的,還有說應該不漲不跌的。

    漲還是跌,那只是動動嘴皮子的事。

    真正有意義的,還是“為什麼”要漲?或者“為什麼”要跌?

    一直討論了許久,終於有個二十七八歲、在這群人裡算是年輕的商二代站出來,衝著劉鈺行禮後道:“國公,恕在下愚鈍之言,國公這個問題,無法回答。我猜,國公是故意為之。”

    “在下亦學過幾何學問,國公這個問題,就像是說一三角形,一條邊是1,另一條邊也是1,那麼第三條邊有多長?”

    “國公給的

    條件不足,在下覺得,無法回答。”

    旁邊的商人一怔,遠處的則紛紛將頭扭過去看這個年輕人。這年輕人姓陳,名亨,字介生,是家中幼子。

    其父早些年是跑日本生意的,他大哥當年去小倉走私,被日本人用炮轟死了,當初大順伐日的時候,其老父還跟著前往日本,為兒子辦了法事,戰爭期間更是負責軍中後勤事。

    如今年事已高,便觀其諸子,選了接受了新學教育的小兒子接班,怕其餘兒子不服、兄弟不睦,是以老人歸於幕後,臺前只讓這個兒子來做。

    在這群商人集團裡,陳亨屬於是“日本貿易系”的,年紀雖小,但憑著家裡之前積攢下的基業、以及提早抱上了劉鈺的大腿,並且在對日戰爭中靠著輔助軍需輜重發了財,亦算是商人中和朝廷走的最近的一批人了。

    眾人也知道劉鈺的性子,不是很在意繁文縟節,故而見陳亨說劉鈺給的條件不足無法回答,倒是不擔心他,只是不知道他語出驚人,竟要怎麼說?

    這有幾分像是老師在講臺上講課,下面有學生卻說老師出的題有問題,自然而然會吸引“全班”的目光。

    很快,這些人都轉過頭,看著劉鈺,心說國公怎麼說?

    劉鈺也只笑笑,說道:“你說說看,什麼叫條件足?”

    陳亨雖年紀不大,卻能被老父頂著其餘兄弟的壓力選中做繼承人,自有膽魄。此時揮灑泰然,說道:“在下讀過國公當年在文登時候的一篇文章。是講關於永佃和畝稅問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