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889章 東學西漸的詭異產物(下)

    弱者、窮人、受侮辱者,從他們身上是得不到好處的。

    因為神這樣去偏愛那些弱者、窮人、受侮辱者,所以這種偏愛,造就了他們的愛的無償性、無功利性。

    人要模仿上帝的善嘛。

    這就是他所理解的,他們的愛和先秦異端的愛說不通的區別——人間的一切行為和情感都是神構建的,神偏愛弱者窮人和受侮辱者,所以構建出的人間的愛就是得不到好處的、無償的、無功利性的。

    既然愛的定型源於神對弱者、窮人、受侮辱者的偏愛,那豈不是更加印證了他內心萌發的那種極為可怕的異端想法?

    出埃及記在這個時代的解讀,就是受壓迫者、弱者、窮人、受侮辱者,按照上帝的旨意,去進行一場革命?因為上帝的旨意貫穿在書中了,無一不在印證著這一點,祂偏愛這些人……

    再配上他受到的萊布尼茨的影響,連祂若偏愛這些人,為什麼卻讓這些人受苦這個悖論都解決了——受苦是為了有機會按照上帝的旨意去幹大事,這是上帝下的一盤大棋。

    這種可怕的想法不斷地折磨著他。

    自我的精神折磨,無非兩種可能。

    要麼精神崩潰。

    要麼豁然開朗。

    蔣友仁的結局,是豁然開朗。

    而豁然開朗的契機,則是由於大順下南洋的軍事行動。

    在下南洋的軍事行動前,劉鈺途徑邦加島的時候,從那裡即將暴動的錫礦礦工中,拉走了不少的組織者。

    這些組織者中,有幾個也是天主教徒。而且還是死硬分子。

    當初劉鈺把這些組織者抓走,不是因為同情他們,劉鈺看來他們要走的那條路純粹扯淡。

    而是擔心他們起事不成,那些大順下南洋之後相當優秀的基本盤、兵源、人口,被他們這種純粹扯淡的路搞得提前被人屠戮乾淨了。

    是以當時把幾個領頭的全都抓走,直接瓦解了邦加的礦工起義。如今大順下南洋之後,劉鈺學英國人當年的殖民手段,以強制買斷的方式,讓那些礦工合作自己去幹錫礦。

    這便一下子為大順贏到了邦加礦工的民心,使得大順在馬六甲附近有了一個非常穩固的兵源地和基本盤。

    而當初要是由著那些人起事暴動,恐怕這些人早就被屠乾淨了。

    當初抓走的那幾個死硬頭目,那叫叫徐圭、教名保祿的,就是個死硬天主教徒。為了不離教,連秀才身份都不要了,被劉鈺抓去船上幹苦役,領著去歐洲見識了一圈,結果想法並無太多改觀。

    從歐洲回來後,劉鈺就把他扔到澳門了。

    結果這一扔,就扔出了奇妙的化反。

    當初在邦加抓的那個叫徐圭的頭目,本就是秀才,水平是有的。又是個死硬不退教的,還被劉鈺抓著去歐洲轉了一圈。

    回來後,那些非教徒的礦工頭目,都被劉鈺放回邦加了。而徐圭因為宗教問題,是不可能被劉鈺放到邦加的,只能扔在澳門。

    澳門本也沒幾個秀才,去過歐洲轉一圈的秀才更少,就這麼一個。雖然是革除了功名,但卻不能清除腦子裡的學識。

    這麼一來二去,自是和苦學經典的蔣友仁認識了。

    那時候蔣友仁正是自覺自己誤入歧途走入異端的時期,兩人見面之後相談頗多。

    一個被革除功名的天主教徒前秀才,嘴裡雖然還是死硬的做教徒的言論,但骨子裡其實還是傳統那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