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舒慕羲和 作品

第857章 決心

    腹誹歸腹誹,劉鈺還是羨慕嫉妒的。

    整個包括綠羅馬在內的亞洲的政治環境,就是這樣,抵達一定的高度之後,也只有做到最頂端的那個人,有資格“任性”地偶爾當一會兒人。

    包括諸多皇子在內,只要露出了一丁點的軟弱,跟其混的人早就另投他處了。

    皇子之下,劉鈺已是公爵,到頂了。

    可即便是他,在之前的治淮問題上,他要是有過多的“人性”,一旦站出來,將來治水出了事,他就有大麻煩。

    皇帝看似在問身邊的人,實則就是自言自語,自我感慨。因為這話,就沒有臣子敢接。

    蓋棺定論、蓋棺定諡號,大順就沒有評價活人的習慣。

    劉鈺多多少少也能明白皇帝這時候發神經的緣由。

    從李家王朝的角度來看,現在做完的事不提。

    剩下的事,要麼是治標不治本或者根本就是小事了、要麼就是功利千秋的事沒有一件好做的。

    從民族的角度來看,西南改土歸流之類的,自然是大事。

    但從李家王朝的角度,那叫大事嗎?

    以史為鑑,有西南土司起事成功,最終坐上龍椅的嗎?

    以史為鑑,農民起義的危險性,可比那群西南土司大得多。

    以史為鑑,即便劉鈺說過無數次了,線列兵加野戰炮加稜堡,北方遊牧的禍患可以就此告別。大順參謀部推演出的“稜堡時代已經結束”的結論,是說大順和西洋那些國家的戰爭、以及必然技術擴散的引信木託爆炸彈的影響,而不是說北方遊牧——養得起瑞典炮兵的準噶爾,靠的是金礦銅礦和天山的耕地、棉花、小麥和手工業,它就根本不是個單純的遊牧勢力。

    但終究考慮歷朝歷代的歷史,經驗主義的錯覺、刻舟求劍的潛意識,使得皇帝潛意識地覺得北方問題比西南土司要嚴重的多。

    西南改土歸流,站在皇室和王朝家族的角度看,就是修修補補。

    除去西南改土歸流,還有西北移民、東北移民,乃至於皇帝設想的郡縣朝鮮和北越,要麼就是小事,要麼就是治標不治本的事。

    而治水,治淮、治黃河、廢漕運等等這些,屬於是站在李家王朝角度看的大事、治標治本的那種。

    劉鈺就說過,皇帝很自負,皇帝想辦大事、治標治本的事。因為剩下那些在李家王朝看來的小事、治標不治本的事,即便兒子不如自己,也差不多能辦成。

    可大事,就沒有一個簡單的。

    甚至可以說,治淮、治黃河、治水,竟然是這些大事裡最最最簡單的那個。

    剩下的,李家王朝要維護自己的統治,就要保證小農經濟、保證自耕農、保證土地兼併的延緩,保證不至於民不聊生。

    胥吏狂歡、基層加派、士紳控制、土地買賣、黃淮水災、兼併破產、漂沒貪汙……這才是要解決的大事。

    而這些大事裡,開口就要3000萬兩白銀的治淮,是這些大事裡最最最簡單的一個。

    一年的財政總收入,才堪堪能解決一個最最最最簡單的大事,而且還不保證這件事最後到底能不能做好。

    聽起來有些魔幻,可事實就是如此。

    剩下的隨便拿出一個,是3000萬兩白銀能解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