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搖

    命運悲慘,死無全屍。

    *

    廿木凝擔憂地問:“白羽,陛下怎麼樣了?”

    廿白羽搖搖頭,表情沉重。

    “今晨回來的時候,吐了一口血,至今沒有醒。御醫說心脈受損,活不過這個冬天。”

    廿木凝踉蹌著後退了一步:“怎麼會這樣,都怪我,如果我看好了葉三小姐,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

    廿白羽扶住她:“多說無益,等陛下醒來,他或許會有辦法。”

    從很早以前就有人斷言澹臺燼活不過十六歲,然而這些年,也不知道付出了什麼樣的代價,他安好活到了現在。

    既如此,可能就有辦法改變。

    廿白羽沒有給姐姐說今晨看見陛下的場景,至今他回憶起來,依舊覺得心情複雜。

    陛下嘴角帶著血跡,眼神空洞木然,漆黑的眼珠卻沉積著滔天怨恨。

    他胸口滲出一團深色痕跡來。

    他死死按住心臟,逃離般回到承乾殿中,吐了一口血便昏迷了過去。

    周國的夏季多雨。

    午後小雨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昭華夫人來探望澹臺燼。廿白羽像一道暗處的影子,沉默不言跟著葉冰裳。

    葉冰裳說:“廿大人,妾身只是想單獨和陛下說說話。”

    廿白羽微微搖了搖頭,目不斜視盯著地面。

    葉冰裳沒了辦法,只好任由夜影衛們盯著,掏出帕子給澹臺燼擦了擦汗水。

    在他的身邊,葉冰裳看見了帶上裂痕的護心鱗。

    她臉色一變,連忙拿了起來。

    果然,原本銀色的護心鱗上,密密麻麻布滿金色紋路,她試著感受它,發現它毫無反應。

    一瞬間葉冰裳臉色極為難看,她意識到一個不可扭轉的事實,護心鱗碎了!

    澹臺燼身上發生了什麼!

    潛龍衛怎麼可能真的弄碎護心鱗呢?

    她臉色幾變,心疼得直抽氣,然而在廿白羽等人的盯視下,她只能被迫恢復冷靜。木已成舟,她就算再後悔也沒有辦法。

    護心鱗碎了,換來蘇蘇的威脅解除。

    現在對於澹臺燼來說,蘇蘇就是一個拿著潛龍衛的叛徒。自己一個凡人,拿著護心鱗的作用並不能發揮到極致,還會引來妖物。

    如今的局面也不差。

    說服了自己,葉冰裳想替澹臺燼掖一掖被子,一柄劍格擋住她的手。

    廿白羽說:“夫人探望過陛下就回去吧。”

    葉冰裳臉上的難堪之色一晃而過,笑著點點頭。

    澹臺燼是第二日下午醒過來的,他也意識到自己身體不妙,把噬魂幡裡的老道叫了出來。

    “孤心臟裡的東西,能弄出來嗎?”

    老道試了一下,搖頭說:“陛下恕貧道無能無力,此前從來沒有見過這樣邪門的東西,它似乎嵌入了陛下的心臟,無法取出來。”

    知道這個消息,他的手觸上胸口,表情冰冷。

    在老道士以為他會發怒之時,他卻毫不在意地勾唇說:“那就留著吧。”

    左右不過是痛。

    也就只是痛一點罷了。

    “替孤多找幾個妖怪,遇到修仙的也抓來。”

    老道士連忙稱是,明白澹臺燼是想繼續靠妖怪的內丹續命。如果說以前他的壽數需要一年殺一隻妖,如今恐怕得月月挖去妖物內丹,來填補他流逝的生命。

    廿白羽要拿著噬魂幡離開,澹臺燼冷聲說:“讓葉儲風去。”

    “陛下?”

    澹臺燼說:“葉儲風身上有狐妖半顆內丹,抓大妖他比你們有用。”

    廿白羽和老道對視了一眼,眼中均是不可置信。

    葉儲風身體裡竟然有狐妖嫣然的半顆內丹?

    怪不得陛下要留住這個人,為他效力。廿白羽點點頭,帶著噬魂幡找葉儲風去了。

    澹臺燼沉默著,臉色蒼白冷漠。

    廿木凝留在殿內,垂著頭看向地面,她心裡有幾分難受。前幾日籌備登基和封后大典的陛下,眼睛裡帶著明亮的光彩,可現在,他眼裡什麼都沒剩下。

    她以為陛下會問混沌密室中那少女的消息,沒想到他只是冷淡地背過身子去,什麼也不關心。

    就好似,那人死了,也與他沒有半分關係。

    廿木凝一直等到黃昏,也沒見陛下問起她。

    她只好猶疑地小聲開口:“陛下,她生病了,從昨日到現在,她只喝了些雨水。”

    青年睜開眼睛,看著龍床上銀紋,低聲笑:“派人去看看,別讓她死了,她不配死得如此輕易。”

    廿木凝:“是。”

    *

    蘇蘇這一場病,病了許久。

    傾世花的力量發揮不出來,她變成了一個徹底的凡人。失去和勾玉的聯繫,失去術法的羽翼,她昏昏沉沉睡著,分不清白日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