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往

    春桃越害怕,越忍不住四處看。

    “小姐,那間房好像有聲音?”春桃抖著嗓音說。

    蘇蘇回頭,朝著那間房走過去。

    “小姐……”

    “沒事的。”

    蘇蘇推開門,灰塵撲簌簌地掉。屋內結滿了蜘蛛網,蘇蘇嗆得咳嗽幾聲。

    一個老婦人蹲在牆角,眼神空洞,抱著身子在搖晃。

    蘇蘇愣了愣,沒想到這裡還會有人。

    她走過去,老婦人毫無知覺。

    蘇蘇聞到一股餿味,是老婦人身上傳來的。

    “婆婆,你怎麼會在這裡?”

    老婦人毫無反應,充耳未聞。

    春桃見是個活人,鬆了口氣,不確定地說:“小姐,我聽說,質子殿下被周國送來為質的時候,才六歲大,身邊跟了一個照顧他的奶孃。”

    但是一個小皇子的奶孃,來時頂多二十多歲,如今不過短短十四載,怎麼會變成這幅枯槁的模樣,像個六十歲的老太太,還瘋掉了。

    蘇蘇也愣了愣,這竟然是澹臺燼的奶孃?

    她在五百年後,也在動盪的世界,見過這樣可憐的老人。但這個世界明明還沒有魔王,怎麼會有人變成這樣?

    這讓她依稀覺得,自己還在之前的糟糕動-亂世界。

    蘇蘇沒說話,把老婦人頭髮上的蛛絲細細弄掉。

    春桃不安地說:“小姐……”

    “我們出去吧。”

    按理,最瞭解的澹臺燼的人,應該就是老婦人,可她已經沒了神智。

    蘇蘇坐在轎子裡,沒有急著回去,她喚來一個宮女:“可否幫我找一個掌管冷宮的嬤嬤過來?”

    日頭正高的時候,一個紫衣嬤嬤,踏著厚厚的積雪走過來,給蘇蘇行禮。

    蘇蘇問:“澹臺燼的奶孃,為什麼會瘋?”

    她依葫蘆畫瓢,給了嬤嬤一根金簪。

    那種邪物,一定是連自己奶孃都不放過。

    嬤嬤喜滋滋地收下金簪,她在冷宮撈不到什麼油水,蘇蘇出手大方,嬤嬤一時間恨不得什麼都抖出來,反正澹臺燼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多謝葉小姐賞賜,這事老奴還真知曉一二。質子和那劉氏,十四年前來的冷宮。”

    “那時候的質子啊,長得可水嫩了。冷宮是個腌臢地方,宮裡不少侍衛和太監,都有那種癖好……”

    春桃臉色紅了又白。

    “劉氏護住了質子,自己卻遭了殃。他們在皇宮本就沒什麼地位,老奴聽說,他們沒吃的,冬日沒穿的時候,劉氏也會……”

    “行了。”春桃忍不住道,這些話她聽得都心驚肉跳,怎麼能讓小姐聽見。

    “讓她說,說說澹臺燼吧。”

    “唉喲葉小姐,對於質子殿下,老奴知道得也不多。皇子們小時候愛玩鬧,喜歡把質子叫去當玩伴,老奴偶爾看見質子,身上沒一塊好肉。”

    她講得隱晦,其實好幾次,嬤嬤都看見過,他們把質子當畜生欺辱。

    說到這裡,嬤嬤戛然而止。

    她猛然想起眼前這位,和以前冷宮那位是個什麼關係。

    嬤嬤心頭訕訕,也不知道葉小姐對質子是什麼態度,她就挑輕的講了幾句實話,應該沒什麼影響吧。

    蘇蘇抿緊了唇,心裡沉甸甸的。她沒想到,劉氏變成這樣,不是澹臺燼害的。

    她眼前驟然浮現少年精緻漂亮的容顏,還有他目光中的沉冷陰鬱。

    怪不得捱打罰跪都不吭聲,像個木頭人,對他來說,可能這些都是家常便飯了。

    “澹臺燼出宮後,劉氏誰在照顧?”

    嬤嬤慣會察言觀色,斟酌了一下,見葉三小姐看上去沒有惡意,說了實話。

    “據說質子出宮前,給了浣衣局的趙嬤嬤些銀子,讓她給劉氏送些飯。”

    然而那點兒錢,趙嬤嬤頂多想起來就給劉氏扔個饅頭,餵狗一般。

    蘇蘇說:“春桃。”

    她從春桃手裡接過荷包,拿出幾錠金子,遞給嬤嬤:“嬤嬤得空,也照看下劉氏,為她換身衣裳,擦洗一番。讓她吃食也好些,倘若我下次入宮,看見劉氏養得不錯,定會好好答謝嬤嬤。這件事別告訴其他人。”

    紫衣嬤嬤笑得見牙不見眼,接過沉甸甸的金子:“葉小姐說的哪裡話,您的吩咐,奴婢省得。”

    等嬤嬤走遠,春桃眼睛亮亮的,小聲道:“小姐,你在同情質子殿下啊?”

    蘇蘇板著小臉:“胡說,我那是同情澹臺燼嗎?我不過是念及劉氏勇敢護主,不該落得如此下場。”

    她哪怕同情一隻小螞蟻,都不能同情澹臺燼。

    春桃捂著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