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照君 作品

第77章 第 77 章

    賀顧無語了片刻,道:“你怎麼還真叫了。”

    寧四郎憋紅了一張原本凶神惡煞、胡茬叢生的臉,顯得有那麼幾分滑稽,道:“願賭服輸,小侯爺方才說的沒錯,既然我叫你輸了叫我好哥哥,那我輸了自然也是要叫你好哥哥的。”

    頓了頓,又偷偷瞥了賀顧一眼,有些不好意思的小聲道:“況且……況且侯爺這般武藝,四郎也是叫得心甘情願的。”

    賀顧登時被他噁心的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連忙收了手中大刀,長靴在寧四郎背後蹬了一腳,牙酸道:“行了行了,你快下去吧。”

    寧四郎從地上爬著站起身來,拍了拍手上灰土,抬眸看著賀顧還不願意走,只雙眼放光道:“果然是汴京俊傑第一人,寧某心服口服了,日後侯爺拔官到了承河,還請賞臉,我到承河去找侯爺喝酒!”

    雖說軍中一向是誰的拳頭大服誰,但男人畢竟都是好面子的動物,也實在罕見寧四郎這樣混不吝,遭人喝倒彩、鬨笑也不介懷的武痴,雖然只是一場短短切磋,他卻似乎是真被打服了,下場時竟還有些不捨,頗有點一步三回頭的意思。

    賀顧與寧四郎比試的擂臺是北二臺,臺下擺著張小案,有內官坐在案前,見寧四郎落敗,記載好了勝負,才朗聲報道:“北二臺,原擂主,寧浪敗——新擂主,賀顧——”

    “可有人還要挑擂?”

    賀顧來的其實很趕巧,北邊這三座擂臺,都是拔用新往承河大營的將官、以及承河以北、更荒涼、苦寒之處的戍守營衛,肯去那邊吃苦的勳貴子弟,其實並不太多,倒是本來家中就世代戍守北境、在那兒生根繁衍的武官世家,會有子弟特來比武拔官,以謀個名正言順、天子欽點的出身,日後立了軍功也好引起皇帝的注意,能更進一步,比如方才那位寧家的四郎寧浪,便是如此。

    只是寧四郎悍勇,方才已把北二臺的打擂者給收拾了個七七八八,眼下賀顧又收拾了他,還想要挑擂的人,不免就要掂量掂量自己究竟有幾分本事,能否與之匹敵。

    賀小侯爺可以說是打贏了寧四郎一個,便一勞永逸、省卻了許多麻煩,只是他如今在京中畢竟也是個惹人注意、十足打眼的存在,方才他上臺比武,臺下就有不少人奔走相告來看熱鬧,此刻有許多本不想打北三這三座擂臺的人,也都聚集在此,見了他和寧四郎切磋,難免都有些手癢了起來。

    果然內官話音落下沒多久,便有個青衫公子,使了輕功躍上臺來,賀顧定睛一看,卻原來是個二十歲出頭,相貌姣好到幾乎不輸女子、多多少少有那麼點陰柔意思、唇角含笑、腰間掛劍的公子哥,這人賀顧自然認得,只是不想他會出現在這裡,找他挑擂。

    這位,是韓國公柳家的世子柳見山。

    韓國公柳家,在太|祖高祖年間,跟著打過江山,立下汗馬功勞,是以柳家才會得了世襲的國公爵位,只是近些年來,子孫不濟,沒什麼出息不說,還都是些花錢大手大腳的敗家貨,早年積攢下來的家底也給耗了個七七八八,到柳見山他父親、現在的韓國公柳煜這一代,已是不得不娶了個江洛一代富商家的小姐,靠著人家帶來的豐厚嫁資,維持家中日常花銷度用的地步。

    只是柳見山的父親柳煜,雖然娶了商賈之女,心中卻難免還是有些看不起人家的,所以國公夫人自嫁入韓國公府,便是頗受冷遇,雖然談不上苛待,但柳煜卻實在沒給過她幾分好顏色,夫妻二人禮貌疏遠的如同陌生人,同房都少,自然難有子嗣,那國公夫人年過三十了,也未得一子半女,倒是柳煜納下的小妾,頗受寵愛,一個個接二連三的下崽,只是說來也怪,小妾們生下的孩子五六七八個,卻沒一個能活得過三歲,全都夭折了,柳家久久無後,時年日久下來,便有閒言碎語,說國公爺忘恩負義,拿了國公夫人孃家錢財,卻不善待人家女兒,這才會遭了報應無後。

    柳煜也扛不住閒言碎語的壓力,後來,國公夫人才會以三十多歲高齡,懷上了世子柳見山。

    賀顧之所以能對他家家事知曉的這麼清楚,也是因為上輩子曾經與柳見山打過交道,二人都有個缺德的爹,自然就同病相憐、惺惺相惜了。

    要說上輩子的柳見山,也著實是個狠人,親爹沒出息,他家在軍中的人脈也早已經都散落了,無從依靠,柳家已有敗落之際,柳見山素日裡瞧著文文弱弱、相貌也陰柔姣好如女子,卻不鳴則已一鳴驚人,自己去參加了弓馬大會,博了個名次,後來又去了南邊廣越之地,白手起家,為皇帝治理倭患、平定夷人叛亂,柳家也憑藉他的功績,重新好轉了起來,只是……

    只是可惜後來奪嫡之爭,他站錯了隊,支持了二皇子裴昭臨,後頭也因護持裴昭臨,被一刀殺了,雖然不是賀顧親自下的手,但他倆也算的上是少年知交、後來各為主君,反目相殘。

    此刻賀顧見了故人,心中不由有些感慨,只是這一世果然還是因著他重生之故,諸事皆與前世不同,柳見山現在來了北二臺找他打架,皇帝還怎麼分派他去廣越?柳家又要如何東山再起,重新發跡?

    ……不過,這於柳見山或許也是件好事,不去南邊,他就不會被聞家勾搭上,攪和進奪嫡這攤渾水裡,也不至於落個戎馬半生,不得好死的下場了。

    柳見山見賀顧盯著他打量,並不知他在想什麼,只以為他也是如同那些嘴巴不乾不淨的癟三一樣,見他生的貌若好女,就要因此調笑輕蔑與他,柳見山心中最恨這個,當即便冷哼一聲,道:“柳某不才,也想討教討教侯爺的本事。”ぷ999小@説首發 www..cΘm m..cΘm

    語畢也不等賀顧反應,手中不知什麼材質鍛造而成的一柄細細軟劍出鞘,“錚”的一聲輕鳴,抬手就朝著賀顧面門刺來。

    賀顧也不慌張,只迅速舉刀盪開了那軟劍,這便與他纏鬥了起來。

    打了沒一會,柳見山心中便有些驚疑不定,他自然很快就發現了自己並不是賀顧的對手,可他們二人已然過了三五十招,卻仍然沒有分出勝負,這自然不是賀顧贏不了他,只是他們打鬥之時,賀顧那柄錯金環彎刃開背大刀,無論是朝他劈、砍、削、挑,皆是刀鋒微錯,甚至有時只以刀背相擊,他們交手打鬥刀光劍影、叫臺下眾人看得眼花繚亂,那賀小侯爺有所保留,但並不明顯,旁人看不出什麼門道,柳見山卻能感覺的出來。

    他不知為何這位侯爺如此相讓,心中有些疑慮,但儘管只交手了這三五十招、儘管賀顧有所保留,他仍然能察覺的出來自己不是對手,再拖下去打他百八十個來回,也只能被賀顧牽著鼻子走,便蹙了蹙眉,道:“侯爺還請罷手,我自認輸了!”

    賀顧會讓他,當然並不是沒有原因的。

    柳見山因著自小長在那樣一個府宅裡、又有那樣一個親爹,他又生了這樣一幅相貌,自小便性情陰鷙多疑,倒也不是說他壞,只是習慣了以最壞的用意揣度他人,若非前世他們機緣巧合,一起出生入死過一回,賀顧也不能和他結識相交,柳見山多疑,只是尋常搭訕接近不了他,還會惹他多心,這一世賀顧有心拉攏於他,心知對柳見山偏要這樣,要叫他想不通、弄不明白他行事動機,心裡憋不住了自己來找他,才是最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