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照君 作品

第70章 第 70 章

    有那麼一瞬間,賀顧幾乎以為自己已經被顏之雅看穿心中所想了。

    但過了半刻,他卻又覺得應該是自己想多了,畢竟他都離京快要小半年,眼下才剛回來,在旁人眼中他應還是個痴情為妻服喪的駙馬,顏之雅應當想不到,他說的這個朋友就是他自己,更加想不到另外那人便是三殿下。

    賀顧定了定心神,睜眼說瞎話,篤定道:“的確是我的一個朋友。”

    顏之雅聞言沉默了一會,道:“好吧,那便算是小侯爺的一個朋友罷,侯爺可有什麼要替他問我的?”

    賀顧道:“我這朋友一連做夢,夢見那人好幾個月了,備受困擾,可前幾日他遭了些事,如今想通了,總是沉溺於夢境不是辦法,我這朋友便打算乾脆不再繼續糾纏下去,也不再想著他那朋友,只是真要放手……又難免有些不甘心,不知道該如何才能釋懷……”

    顏之雅道:“為何一定要放手?”

    賀顧怔了怔,顏之雅這個問題,問得讓他覺得很沒道理,他心中惦記的人是皇帝的親兒子,以後說不準還要再更近一步,屆時三殿下嬌妻美妾無數,他自然只能放棄了。

    便答道:“我方才說過,我朋友鐘意的那人身份尊貴,以後定是要娶妻生子,為他家中綿延子嗣香火,我朋友雖有心意,卻也不願與旁人共事一君的。”

    顏之雅道:“他如何就知道,以後定會與旁人共事一君呢?或許侯爺朋友鍾情之人,根本就沒這個心思呢?侯爺的朋友可曾親口去問過,怎麼就能這樣肯定?”

    賀顧怔了怔,半晌才道:“這……他的確未曾問過,只是這樣的事,如何開口問得?斷袖之癖……畢竟也不是大道,貿然去問,也未免太過唐突了……這等事若真有心,總能覺察出來,我朋友也是覺得,他鐘意那人……那人……”

    說到此處頓了頓,猛然反應過來,裴昭珩是與他表過白的,不僅如此,還在公主府的遊廊裡主動親過他,他們兩人之間,裴昭珩其實一直是主動的那個,而從頭到尾猶豫不決,進退不定的人,反倒是他自己。

    顏之雅嚴肅道:“怎麼?那位公子難不成字清句明的告訴過侯爺的朋友,說他以後定會娶妻生子、妻妾成群不成?若是沒說過,無論他是什麼身份,侯爺的這位朋友僅以己心,揣度他人,是不是有些武斷?既然已經這樣鍾情與人家,何不問個明話,得個準信兒,難堪雖是難堪了些,可若是什麼都沒說清楚,人家也不是侯爺朋友肚子裡的蛔蟲,如何知曉他憂心介懷之事呢?”

    “侯爺不若叫您這位朋友親口去問,兩人之間的事,總要兩個人說清楚,咱們這樣的局外人,說什麼也是不算的,只要侯爺的朋友問過了,若是人家與他一樣心意,自然便可兩心相同,以後比翼雙飛,就算不成,那也算是盡過了力,緣分一事是天註定,侯爺也不必……呃,我是說,侯爺的朋友也不必太過因此傷懷。”

    賀顧:“……”

    比……比翼雙飛??

    和三殿下比翼雙飛,這……這聽起來似乎還不賴……

    賀小侯爺忍不住嚥了口唾沫。

    這種念頭,他以前生都沒生出過,一時不由愣怔出神。

    顏姑娘不愧是寫了一摞又一摞的龍陽話本子的人,這番話說的敞亮又通透,幾乎叫這麼些日子以來,賀小侯爺心中那些糾結煩躁、剪不斷理還亂的破事,一下子就顯得簡單明瞭了起來。

    ……看來有些事,果然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看不清楚就難免瞻前顧後,瞻前顧後就只會越來越顧忌這、顧忌那,於是更加迷茫,更加泥足深陷。

    賀顧出了半天的神,過了許久,才道:“姑娘說的有道理……”

    只是深想一下,若是真的按照顏之雅所言,他豈非要親口去給三殿下把一切都挑明瞭,然後再討個明確答案?

    這可該怎麼問?

    王爺願不願意和我一起搞斷袖?

    王爺願不願意為了我終身不娶?

    不,不僅是終身不娶,賀顧對自己究竟能吃幾缸醋心裡很有數,應該問:王爺願不願意為了我,一輩子都不多看旁的女子……不,不止女子,包括男子一眼?

    王爺願不願意為了我絕後?

    天老爺……總覺得親口在三殿下面前,問出這些問題,那場面可能會有點尷尬……ぷ999小@説首發 www..cΘm m..cΘm

    但……但他今日都已經虛心向顏姑娘一個女子求教了,人家都能這樣爽快利落,他若還是婆婆媽媽、猶豫不決,豈不是還不如人家一個姑娘?

    賀小侯爺狠了狠心,咬了咬牙——

    罷了,問就問吧!

    如今“心想事成玉”不見了,他以後再不能入夢催眠自己,自我麻痺了,儘管現實中的三王爺,未必會如同夢中的那個三殿下一樣,對他予取予求、百依百順……

    可……可他也應該試一試的!

    就像當初,他一門心思要娶“長公主”一樣,如今三殿下還是那個三殿下,是他在長街上一見傾心的人,沒道理對“長公主”,他能竭盡一切努力,對三殿下卻要畏首畏尾。

    最重要的是……

    當初三殿下還是“長公主”時,臨行前那一夜,他已經和三殿下有了肌膚之親,讓人家屁股遭了殃,如今若還這樣慫,可對的起三殿下遭殃的屁股?他可還算是個男人麼?

    賀顧越想越拿定了主意,他面上風雲變幻,顏之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是他半天不吭聲,顏之雅只得乾咳了一聲,喚他道:“……侯爺?”

    賀顧這才回過神來,轉頭看著顏之雅,這次是由衷的感謝起了來自“一顧先生”的點撥,真誠道:“姑娘說的太有道理了,我回去一定轉告我朋友。”

    顏之雅聞言,神情有點微妙,先是嘿嘿笑了兩聲,半晌才意味深長道:“小事……都是小事罷了,何須言謝,只要侯爺的朋友能想開,不鑽牛角尖,便比什麼都好了。”

    頓了頓,又忍不住提醒一句,道:“這個……我方才說的不盡完善,雖說問是該問的,但問過以後,若是……”

    她還沒說完,賀顧便了然道:“姑娘不必說了,我都明白。”

    他懂的,既然是要表白,自然得挑個良辰吉日,打扮的像個人樣,然後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娓娓道來,不能什麼都不講究的硬來,對吧?

    他都懂的。

    顏之雅:“……”

    顏之雅何等聰明,剛才賀顧一開口,她便已經猜了個七七八八,小侯爺說的那位朋友,和他話裡心慕的友人究竟是誰,顏之雅心中也大概有了個人選,只是若真是那一位……

    估計小侯爺這詢問表白,八成能成,而且會一帆風順的。

    畢竟當初三殿下剛剛回京時,小侯爺請她給三殿下看病,三殿下就給她塞了銀子和小紙條,叫她幫忙忽悠小侯爺……說他身上的確有些小毛病,別叫小侯爺知道三殿下其實屁事沒有,身子骨生猛的不能更生猛……

    沒病裝病,還非得忽悠賀侯爺,這不就是苦肉計,為了在人家面前賣個可憐,博個關心嗎?

    ……老套路了,她懂,她都懂。

    若說那時候顏之雅還有些拿不準,不知道究竟是她實在腦補能力太強,還是真的叫她嗅到了蛛絲馬跡……

    那後來這二人之間諸般親密行止,再包括小侯爺唱的這出“我有一個朋友”,便基本坐實了這個猜測。

    既是兩廂情願的事,侯爺豈能鎩羽而歸?

    她本想提醒提醒,叫小侯爺注意一下,別到時候一表白成功,就叫人家三王爺逮著,給就地正法了……

    不過看他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想來是心中有數的吧?

    那她便不多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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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山弓馬大會在即,宮中皇帝卻沒有絲毫即將出行遊樂的喜悅。

    皇帝坐在攬政殿偏殿的茶廳裡,面前的案上擺了一盆蘭草,他挽著衣袖,一邊侍弄著蘭草,一邊聽堂下覆命的一位統領打扮的武官答話。

    那武官小心翼翼的說完,卻半天沒聽見皇帝回答,心中不由得有些緊張,此次聖上命他去宗山,所查之事實在事關重大。

    皇帝沉默了許久,才道:“……哦?那你的意思是,屠寺之事,和承河鎮守大營有關?”

    武官連忙答道:“回陛下的話,卑職本也不敢妄加揣測,只是奉陛下之命查過後,的確事事可疑,卑職已細細盤問過那宗山腳下的所有村戶,他們都說年關前後,事發之時,的確有一夥馬匪,衝上宗山,不到半日,便又縱馬下山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