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季前賽(200201)

    某社區心理醫生諮詢私人診所。

    廖科微笑著送走了最後一個來做心理諮詢的病人, 關上了門,他脫下了白大褂掛在門背後,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轉頭地向著診所的後面,然後拉開一個藍色的衛生布簾子。

    簾子的背後是一個空間狹窄的隔間。

    狹隘的隔間裡放著一架寬不過80公分的老舊推床, 四個輪子上都長出了鐵鏽, 床旁邊堆滿了雜物,將架子床上躺著的人的面部遮掩得若隱若現。

    這人太安靜了, 呼吸聲微弱到不太能聽到,所以一直躺在簾子後面也沒有被發現。

    廖科把簾子收起來, 他看著躺在推床上昏睡不醒的陸驛站,長長, 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陸驛站臉部半埋進枕頭裡,露在外面的半張臉虛弱到一點血色都看不到,嘴皮乾燥發烏, 憔悴得眼睛都凹陷了下去, 身體在止不住地顫抖, 蓋在肩膀上的被子被廖科翻過來,發現還有血跡滲透出來。

    廖科沉默地解開陸驛站的衣服, 發現中午給陸驛站換的肩膀上的繃帶已經被血溼透了, 整個人臉發紅, 摸著燙得驚人, 睫毛和額頭上掛滿了汗, 呼吸急促,一看就燒得不輕。

    架子床太窄了,陸驛站的左手吊在外面,廖科給陸驛站的左手放回床上, 然後把正在給陸驛站打的消炎藥點滴換了一瓶,給陸驛站額頭上敷了一個冰袋,然後搬著板凳坐在了陸驛站對面,雙手搭膝蓋上,廖科又情不自禁地嘆息一聲。

    又不能去醫院,又不能回家,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受傷,只能縮在他這個小診所裡藏頭露尾的養傷,陸驛站,你真是我見過混得最慘的一支隊隊長了。

    廖科一邊搬動陸驛站的肩膀給他換繃帶,一邊自言自語:“方點當一支隊隊長直接對上白六的時候,她也沒這麼慘過啊。”

    “還是你自己的問題吧陸驛站……”

    廖科看著在昏迷中依舊眉頭緊皺的陸驛站,嘆氣:“為什麼非得逞能救下所有人呢。”

    “你只是一個人,能救下大部

    分的人就很不錯了,但連異端,怪物,甚至是神——連那個白柳你都非要試一試能不能去把他救回來。”

    廖科把染血的繃帶丟進醫療垃圾箱內,轉過頭找了塊紗巾擦了一下陸驛站臉上的汗,然後關掉了診所的燈,在晦暗不明的夜裡守著還沒有醒來的陸驛站,目光失神地望著空氣中不知名的一點,呢喃著:

    “人是沒有辦法做到那麼多事情的,陸驛站。”

    “這次再攔不下白柳贏下聯賽冠軍,哪怕你現在不死,未來你也會死得很慘的。”

    “陸驛站啊,你到底清不清楚你在做什麼?”

    陸驛站躺在架床上,一動不動地沉睡著,沒有回答他。

    獵鹿人公會會議室。

    比賽過後慣例要回放比賽時候的錄像分析比賽結果,但現在已經分析完了。

    但現在會議室裡已經開會完畢,只剩下正在坐在會議室最後的岑不明。

    會議室裡的燈沒有開,裡面漆黑一片,只有最前面的一塊屏幕是泛著微光,岑不明目光晦暗不明地,一遍又一遍地看著屏幕上回放的逆神殺死的他的那個片段,手撐在椅子靠背上,左手無意識地轉動自己右手上的戒指。

    師兄,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叛出異端管理局的?

    方點隊長帶領出來的八個【審判者】已經是失敗了七個了,在六百多個時間線的輪迴裡,這七個審判者被白六引誘,欺騙,折磨,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邪神用遊戲的方式盡情地享用了他們的痛苦,直到這痛苦他們再也無法負荷。

    七個【審判者】最終輸掉了遊戲,他們投降了,流著淚把自己的靈魂出賣給了白六,在痛苦中流著淚變成了白六用來裝飾自己神殿的七座石雕。

    師兄,你是最後一個【審判者】了。

    難道你也要走上和前七個審判者一樣的老路子,跪拜在某個世界線的邪神衍生物腳下,將自己的靈魂出賣給對方,然後成為白六無趣的裝飾品當中的一個嗎?

    我不相信你會走到這一步,師兄,你是唯一一

    個熬過了白六六百多次遊戲的【審判者】。

    所以,師兄——

    岑不明點了一下系統面板,屏幕上的畫面一變,變成了一一片雪花屏,右下角寫著【流浪馬戲團對戰拉塞爾公墓】錄像,他望著這塊雪花屏幕,在雪花屏幕放映到結束,屏幕跳出系統提示【拉塞爾公墓贏的比賽】的時候,岑不明眯了一下眼睛——

    ——你和那個白柳走得那麼近,是為了設計讓他輸掉比賽嗎?

    拉萊耶神殿。

    在無邊無際的黝黑色海浪聲中,身上長滿石斑的預言家坐在石凳上閉著眼,垂下了頭,坐在他對面的是戴著兜帽,閒適地用指尖逗弄著落在石桌上低啄牌面海鳥的邪神。

    桌面上的牌面被吹得咧咧晃盪,但像是被一種神奇的力量定在了原地,並不亂飛。

    預言家那邊的牌面已經什麼都不剩下了,而邪神這邊牌面還有厚厚的,就像是永遠看不到盡頭的一疊,最上面的那一張牌畫著一個坐落在海面上的,樣式恢弘的復古歌劇院,樣子和拉萊耶神殿有幾分神似。

    “只要白柳贏一次聯賽,我們的遊戲就結束了,預言家。”邪神彷彿遺憾地嘆息,“可惜你手上已經沒有牌可以阻止他繼續贏下去了。”

    邪神似笑非笑地抬眸望向沉睡不醒的預言家:“除了你自己。”

    “但就不知道你這張已經殘缺不全的預言家牌,能對阻攔白柳註定的勝利起到多大作用。”

    預言家依舊低著頭,邪神輕輕揚起海鳥的喙,海鳥隨著他的手勢扇動翅膀短暫地騰空飛起,雙腳落在了預言家的已經石化的右肩肩膀上抓握。

    石化之後原本堅固不已的右肩在被海鳥抓握一下之後,彷彿被什麼地方射出來的子彈擊中了一般,從中心成蜘蛛裂紋散開,石雕散落的肩膀部分和逆神被靈魂碎裂槍擊中之後燃燒消失的靈魂部分不差分毫地吻合。

    海鳥仰頭嘶叫一聲,從碎裂的肩膀上扇動雙翼飛走,消失在漆黑的雲層裡。

    邪神伸出纖長的食指,抵住對面只剩肩膀上維持人形的石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