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夢實 作品

第746章 緒方與阿町,刀刃與刀鞘【爆更3萬】

    “……”在松平定信的這道問話聲落下後,便見緒方的身體微微一怔。

    緊接著……便見剛才一直浮於緒方臉上的那抹古怪神情,漸漸轉變為了帶著幾分無奈的笑意

    而這時,只見松平定信揹著雙手,自顧自地接著說。

    “當初,在蝦夷地那兒,聽到有人跟我說:我所非常賞識的真島吾郎,就是那個緒方逸勢時,我還不敢……或者說是不願相信。”

    “直到在進攻紅月要塞的戰場上,從緒方逸勢那兒聽到了真島吾郎的聲音……我才總算是正視了現實。”

    “其實那個時候,我還是不願去相信真島吾郎就是緒方逸勢。”

    “但再怎麼自欺欺人,看到你的這2柄和真島吾郎所佩之刀完全一樣的刀具……也沒法再接著騙自己說:真島吾郎和緒方逸勢是2個人了……”

    松平定信斜過視線,瞥了眼放在緒方床頭的大釋天和大自在。

    “我們倆還真是有著特別的緣分啊。”

    “每當我覺得我們之後不會再有機會見面時……你都會以一種讓我意想不到的方式,再次出現在我的眼前。”

    “……”自剛才起,腦袋便垂在胸膛前的緒方,此時終於緩緩揚起視線,平靜地與松平定信他那不帶任何情緒在內的目光對視,“……好久不見了,松平大人。”

    在剛才,從青巖的口中得知了竟是松平定信不顧危險地救了他之後,緒方就已經猜測到了——真島吾郎的真實身份……只怕是已讓松平定信所知曉了。

    只見他微笑著,用著跟老朋友打招呼般的口吻,向松平定信輕聲說:

    “總之……請先容許我對你道聲謝吧,謝謝你救了我。”

    “道謝就不必了。”松平定信不假思索地快聲道,“我之所以救你……只單純地是想從你這個似乎知道很多我所不清楚的事情的人口中,問到點有意義的情報而已。”

    “與其在這跟我乾巴巴地說‘謝謝’……倒不如來跟我說點更有意義的東西。”

    “真島……不,緒方逸勢,來跟我做個交易吧。”

    “我問伱問題,而你對我所問的問題進行回答。”

    “只需回答我所問的所有問題,我就……放你離開這裡。”

    “哈。”緒方輕笑一聲,“我如果想離開這裡,根本不需要你的允許吧?”

    說罷,緒方側過頭去,毫不遮掩地瞥著就放在他床頭處的佩刀。

    “緒方逸勢。”松平定信的嘴角泛起幾絲冷冷的笑意,“我怎麼說……也是一個年輕時曾刻苦修煉過劍術的武士。”

    “你以為我看不出來嗎?僅從你現在的動作,我就能看出——你現在只怕是連拔刀都很困難吧?”

    緒方的雙眼微微一眯。

    ——哈……被看穿了嗎……

    緒方於心中發出一聲苦笑。

    松平定信說得一點兒也沒錯。

    他現在的身體狀態,的確是糟糕至極。

    身體的每塊肌肉,都痠疼得厲害,難以使力。

    他猜測著——這應該便是同時進入“無我境界”和“夜叉境地”後所帶來的副作用吧。

    就憑現在這副沒有一塊肌肉不是在痠痛著的軀體……別說是揮刀了,能否將沉重的刀劍拔出鞘,都是一個問題。

    “現在帳篷外面,有我的30餘名護衛,只需我一聲令下,他們就會衝進來,將你剁成肉醬。”松平定信臉上的那抹冷冷的笑意消散,面容恢復成了那冷峻的神情,“跟我做這個交易吧,除此之外,你也沒有別的選擇了。”

    緒方直勾勾地盯著松平定信。

    只見他面露沉思之色,過了好半晌後,才面帶無奈笑意地聳了聳肩:

    “看樣子,不回答你的問題,你不論如何都不會放人地啊……”

    “……行吧。你問吧。”

    “這也當作是……以真島吾郎的身份矇騙了你那麼久的補償吧。”

    聽著緒方的這句話,松平定信的眉頭稍稍一皺,但這小小的“皺褶”很快便被撫平。

    “我可是……有堆得像山一樣高的問題要問你啊。”

    “我的推測如果沒錯的話,於數日前襲擊大坂的賊人,以及潛伏在高野山的賊人,乃同一批人。”

    “跟我說說吧——你對那批賊人瞭解多少?”

    “你又是為何要去追擊乘坐西洋艦船逃跑的賊人?”

    “以及……你當時昏迷過去時,仍緊抱在懷中的這錦盒內所裝放的女子首級,究竟是何物?”

    像連珠炮似的,向緒方拋出了一連串的問題後,松平定信再次將視線一斜,瞥向跟大釋天和大自在一起安放在緒方床頭的精緻錦盒。

    “明明都已過了那麼多天了,這顆殘破的首級卻絲毫沒有腐壞,實在是令人驚愕。”

    “你沒有將這錦盒當作垃圾扔掉,而是一併回收上來,對於這一點,我很感謝。”緒方以帶著幾分戲謔的口吻說,“可是擅自查看錦盒裡的東西,會不會太沒禮貌了一些?”

    松平定信沒有理會緒方的這句戲言,僅繼續揹著雙手,以審視的目光,直直地與緒方對視。

    松平定信擅自打開了錦盒——緒方對此倒是不怎麼意外。

    畢竟換做是他,只怕是也會忍不住看看這個錦盒內到底裝著什麼。

    “……我倒是很樂意將我所知的東西告訴你。”緒方沉吟片刻後,幽幽道,“但即使我把我所知道的都說出來,你可能也不相信吧。”

    緒方有選擇地……將豐臣氏的種種,簡明扼要地告知給松平定信。

    豐臣氏的存在、豐臣氏的戰艦、豐臣氏的野心……

    松平定信執掌老中之位已多年,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

    他早已培養出了一顆不論遭遇了什麼意外,都能保持鎮定的強大心臟——但此時此刻,面對緒方此時所訴的這些話語,松平定信所擁有的的這顆強大心臟,也不堪重負了。

    自緒方開始說起豐臣氏的種種,松平定信的表情便“崩壞”開來。

    雙眼睜圓,嘴巴微張,臉上的皮膚、肌肉彷彿都耷拉了下來,再無剛才那副無悲無喜的鎮定模樣。

    因種種原因,緒方自然是不可能將所有的一切,都告訴松平定信。

    他隱瞞了“不死之力”的存在。

    也隱瞞了八百比丘尼的存在。

    之所以對“不死之力”的存在進行隱瞞,倒不是因為在戒備松平定信。

    而是在戒備人心……

    在經歷了那麼多的事情後,緒方算是看明白了——這“不死之力”就是一個潘多拉魔盒。

    若是讓心術不正之人持有,那簡直就是一個災難。

    人心之複雜,讓緒方實在是把捏不準——若讓松平定信知曉了“不死之力”的存在,會不會招致第二個豐臣信秀出現……

    決意對“不死之力”和“八百比丘尼”進行隱瞞的緒方,只說錦盒內所裝放的那顆首級,是他從豐臣氏那奪回來的朋友的首級,因為用特殊的藥水做了防腐處理,所以才會數日都不見腐敗。

    待緒方說完了自己願意說給松平定信的一切後,松平定信……久久不語。

    他過了好久,才重整好了臉上神情。

    又過了許久,才終於聽見他再次出聲:

    “……那你的身體,以及你當時所勾動的天雷又是怎麼回事?”

    “身負如此多的傷勢,卻能在短短2日不到的時間盡數癒合……這可不像是常人能擁有的身軀啊。”

    說罷,神情重歸嚴肅的松平定信,揚眸向緒方刺去意味深長的銳利視線。

    迎著松平定信所投來的這股目光,緒方不由得苦笑了下。

    他自知關於他身體的恢復能力,以及他當時為打敗豐臣而“勾動”的天雷,是怎麼也不可能繞過去的問題,所以他已於剛才就想好了措辭。

    緒方向著松平定信闡述著半真半假的所謂“真相”。

    對於自己身體的恢復力,緒方只隨口說自己的身體天生就是如此,恢復力遠勝常人。

    至於是如何“勾動”天雷的……緒方則只說自己……完全不清楚。

    只知道在激戰正酣時,突然聽到了陣陣奇怪的聲音,他循著那道聲音跑上主桅杆的頂端並將刀高舉後,便有天雷落到了他的劍上。

    關於“勾動”天雷的解釋……其實算是基本正確的。

    緒方的確就是突然聽到了奇怪的聲音,然後循著這陣陣奇怪聲音的指引,才成功借雷霆之力打倒了豐臣信秀。

    自緒方開始解釋著他身體的強悍恢復力的由來,以及是如何“勾動”天雷的之後,松平定信的眉頭便微微蹙起,眼中所蘊藏的情緒,慢慢變得古怪。

    “……你剛才所說的那些……不論是關於那個豐臣氏的種種,還是你對你這副身軀為何會擁有這麼強悍的恢復能力的原因的解釋……我個人感覺似乎有很多隱瞞、編造的地方啊。”

    松平定信一針見血地向著緒方發出質疑。

    面對松平定信的質疑,緒方僅聳了聳肩,臉不紅心不跳。

    “我剛才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緒方漫不經心道,“你愛信不信吧。”

    松平定信:“……”

    雖對緒方展開了質疑,松平定信卻似乎無意就此問題展開深究。

    僅沉默著,繼續與緒方對視著……

    在任由二人之間的氣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後沒多久,松平定信長閉上雙目,連做了數個深呼吸:

    “……倘若你剛才所說的那些都是真的……那可真是有夠滑稽的啊。”

    松平定信緩緩睜開雙眼。

    “幕府的第一通緝犯……竟救幕府於水火。”

    “不過,現在回過頭來仔細一想我們兩個結識的始末……本就非常地滑稽。”

    松平定信的表情,一直都佈滿肅穆。

    但此時此刻,他臉上的這抹肅穆神情,卻出現了幾絲……落寞。

    “在江戶第一次認識到你時,還以為總算是找到了一個值得大力培養的年輕人。”

    “結果到頭來卻發現——自己所十分賞識的年輕人,其實是與幕府為敵的朝敵……”

    說罷,松平定信再次閉上雙目,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再將吸入肺中的空氣自鼻子緩緩洩出。

    而這個時候,緒方以半開玩笑的口吻,對松平定信問道:

    “還有問題要問嗎?”

    “倘若沒了的話,可以依照著我們所定下的交易條件,讓我離開這裡了嗎?”

    松平定信緩緩睜開剛閉上的雙目。

    “……不論你剛才所述之真假,你將破壞了大坂,對江戶幕府有重大威脅的那2艘西洋艦船給擊毀,都是鐵一般的事實。”

    “僅從這一點上來看,你幫了我們很大的忙。”

    話說到這,松平定信頓了頓。

    隨後,換上了宛如自言自語般的口吻:

    “你曾經……在蝦夷地救過我的命。”

    “而現在,你又幫了我們幕府大忙。”

    “老實說,自感情而言,我很想就這麼放你離開這兒。”

    “但是,果然……辦不到啊。”

    松平定信的雙瞳,於此刻閃爍出狠厲的光芒。

    “即使你曾救過我一命,即使你幫了我們幕府大忙,都改變不了你是緒方逸勢,是曾多次害幕府顏面盡失的惡徒的事實……!”

    “在親眼看到你這可怕的傷口恢復能力,以及借天雷之力殺敵的身姿後,更是讓我確信了,你這傢伙……果真是留不得啊……!”

    “更何況,我還感覺得到——你還隱瞞了我不少的東西。”

    “即使不殺你……也要把你關押起來,慢慢地審問你才行。”

    隨著松平定信這一句句宛如呢喃般的話語逐一自其口中訴出,他與緒方之間的空氣……緩緩變冷了下來。

    “喂喂喂……”緒方像是早料到松平定信會如此一般,神色如常,只冷笑一聲,“說好的只要我回答完你所有的問題,你就放我離開呢?”

    “我兌現約定的前提,也得是你真的如實回答了我所有的問題才行吧?”

    松平定信也跟著冷笑著。

    “我剛才也說了吧?我感覺得到你隱瞞了我不少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