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鋼魂碎檔了 作品

第174章 山的另一邊

“在這座青色的山谷裡,”莫爾斯平淡地念著,發音和哥特語很不相同,奇異的韻律隱藏在音節和音節的空隙中,用語言的抑揚本身填補語氣的空缺,“河水的銀光被掛在垂下的草尖。陽光閃爍,照到山的另一邊,山谷裡的光像飄浮的泡沫。”

“一個年輕的戰士,在清粼粼的藍水裡,靜靜地仰躺著,身軀在水中展開。天上的雲與他慘白的臉對照著,雨水一樣的光落進他身旁的綠苔蘚。他的一隻腳在菖蒲裡。”

“他很安靜,像一個久病的小孩正在微笑。他在自然溫暖的懷裡躺著,並不寒冷。鮮的香不能再讓他的鼻翼顫動,他在明天的陽光裡睡著了。”

星語庭的靈能者們在黑袍工匠旁邊垂著頭,莫爾斯金色帶有符文的靈能光芒,與眾多通過意志穿梭在繁星的靜謐盈盈藍色光輝相互交融,為室內景觀覆蓋上一層太陽之下深水湖泊獨有的金藍色調。

堅毅決心號的這間艙室裡,所有凡人都沉浸在昏迷的意識中,雖然起因是莫爾斯將他們盡數擊昏以方便和鐵血號私人對話,但佩圖拉博彷彿能感覺到這些凡人正和他同享莫爾斯的吟誦,在同等的愁緒中為詩歌所動搖。

基因原體通過電子元件對地面攝像機僕的遠程連接,沉默地觀看著安格隆去照看圍繞在死者遺體身旁的角鬥士們。

那一張張具有比常年乾旱時的大地更加深邃的裂痕的臉龐幾乎不具有年齡和性別的區分,他們皸裂的皮膚、受傷害的猩紅疤痕與空洞眼眸中的悲慼將他們聯結成一個不可區分的整體,角鬥士平時展現出的個性在深入魂靈和骨血的共通哀悼中熔鍊成強烈的集體情感共鳴,即使在距離現場極為遙遠的鐵血號中,他依然能客觀地體驗到他們的痛苦之情。

巨人到來時,角鬥士們自發地為他讓開道路,向上伸出手試著挽住他的手臂,推動他的腿想讓他快些趕到,人們像信賴血親一樣,向著安格隆無言地請求幫助。

安格隆回應了他們。這名偉岸的戰士屈膝半跪的動作如此自然而流暢,許是因為這並非朝著任何奴隸主的臣服,而是出自深切的對同伴的關懷與保護——儘管這甚至是安格隆首次與這兩名死者相識。

他伸出巨掌,小心翼翼地扶住一名死者的頭,防止他被割斷的脖子發生錯位。這名已故的戰士頭顱上的銀色線纜在安格隆的手中滑動,巨人臉上的肌肉因為憤怒和無力的傷痛而抽搐。

在死者身旁的另一人頭部沒有多餘的神經植入物,一把鏽蝕的刀以獵手的精準穿過肋骨刺入他的胸膛,被死者已經僵硬的乾枯手掌緊緊抓住。

他們的皮膚一樣地呈現出赭石的深褐,若苦難是增加年齡的人類身軀的年輪,那麼兩人曾經歷的折磨則讓這年輪密集到不再容易辨認。

“老賽門一直把博伊當成他的孩子。”一名角鬥士說,嗓音因為生理性的損傷而沙啞。他說起話來又快又清楚,嗓門很大,像把低沉的大盒子樂器,破破爛爛地,就這麼說著,但所有人都在聽。

“在他們給博伊打了釘子之後,博伊就被那群畜生帶走,單獨地鎖起來。賽門一直在等啊,等到再和他的小博伊見面的那天。”

“我勸這老頭兒小心點,野獸哪裡能認得人臉?別下不了狠手,手頭磨好的矛也不敢戳,到時候上去被博伊一下子撕成兩半,那就荒唐透了。賽門就笑呵呵的,那笑得漏出來的一口爛牙啊,連塊獸肉也咬得費勁,他也不著急。”

“當然,他們那幫瘋透了的高階騎手最喜歡看什麼反目成仇的戲碼。博伊肯定得和他的老爹打,對吧,肯定得打。老賽門肯定是料到那一天,所以他不著急呢,他知道他倆還得見面。那天我也在啊,天上的太陽要把我烤死了。”

“我看見博伊,滿嘴血沫子,肩膀上插著鐵條,鐵條上掛著人皮,我當時就覺得賽門死定了。誰知道博伊吼著吼著,一眼看見老賽門,就忽然地安靜了,啪一下子不動彈了。他什麼都清醒了,我現在看他那是釘子發揮到時候過了勁兒,但高階騎手可生氣啊,播音員喊著要好好懲戒他,再之後就沒見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