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嬰 作品

第六十一章





韓縱:“打不打?”




施黛張口,神情複雜,欲言又止。




韓縱呢?原原本本那麼大一個韓縱呢?沒記錯的話,他好像是個沉默寡言生人勿近的酷哥?




這話嘮是誰?




江白硯微微蹙眉。




他討厭自來熟。




一人除外。




“今天不行。”




想起江白硯左肩的血口,施黛義正辭嚴:“阿言身上有傷,出劍的話,傷口會崩裂。”




韓縱眼底亮光一瞬暗下:“哦。”




韓縱不再言語,滿目失落,抱劍垂眸。




這下,又是一句話不說了。




施黛覺得好笑,摸透了韓縱的喜好,一手撐起下巴:




“原來是韓少俠。清風山在什麼地方?我看你劍法過人,師門教導的劍術,一定有獨到之處吧?”




聽得師門劍術,韓縱抬眼,多出一絲神采:“清風山在長安以北,相隔百里。”




說完看看江白硯:“等你傷勢痊癒,打不打?”




總而言之,和他聊劍就成。




施黛不緊不慢,一點點扔下釣魚的餌料:“韓少俠能否說說清風觀的劍道?用雙劍的劍客,在如今很少見了。我和阿言都很感興趣。”




提及此事,韓縱神情稍斂:“雙劍練起來麻煩,又不如單劍靈活,練的人自然不多。”




施黛耐著性子循循善誘:“是嗎?但我聽說,雙劍用得好,突進非常強。”




一句話戳中心窩,韓縱向來冷冰冰的臉上,浮起引以為豪的淺笑:“正是。”




個別劍客愛劍如命,毋庸置疑,韓縱屬於其中之一。




說起自幼修習的雙劍劍道,他神情鬆弛許多,依舊冷淡,好在可以正常溝通:“清風觀的劍術,講究迅疾如風……”




施黛全神貫注地聽,偶爾分神,給不遠處的柳如棠和沈流霜打手勢。




魚已經咬住了餌料,短時間內不會鬆口,她倆可以安心去搜韓縱的客房。




柳如棠由衷感慨:“靠譜。”




沈流霜挑眉:“黛黛嘛。”




不過——




起身之際,柳如棠挪動視線,看向坐在施黛身旁




的江白硯。




施黛與韓縱聊得正歡,一人興沖沖地說,一人認真地聽,氣氛不錯。




江白硯一如既往安安靜靜,明面上瞧不出端倪,唯獨薄唇抿起,眼睫覆下的陰影黑而沉。




這個變化細小得難以察覺,正因如此,顯得格外微妙。




哦豁。




情不自禁想笑,柳如棠抬手掩唇,為不讓沈流霜發現,袖擺遮住上翹的嘴角。




完蛋囉,江白硯。




柳如棠與沈流霜神不知鬼不覺離開大堂,韓縱不知自己被偷了家,仍在大談特談:




“單劍雙劍各有利弊,我只盼能尋到實力尚可的對手,酣暢淋漓打上一架。()”




可惜隨經驗日積月累,能與他相鬥的人越來越少。




施黛習慣性誇誇,給自己人漲威風:阿言很厲害的,不止是‘實力尚可’這麼簡單。()”




她喜歡和人聊天,也喜歡由此瞭解光怪陸離的大千世界,樂此不疲。




單劍雙劍的話題用完,施黛還有更多問題:“韓少俠這些年裡行走八方,有沒有遇見什麼難對付的敵手?比如……邪修?”




這次案子的幕後兇手乃是邪修,既然韓縱有嫌疑,她就把話題往這個方向引。




狀若無意,實則是早有預謀的套話。




“邪修?”




韓縱蹙眉回想:“我接通緝令時,遇見過不少。”




施黛:“通緝令?”




“邪修作惡多端,殺掉他們,往往有一大筆賞金。”




韓縱道:“我靠這個吃飯。”




遊俠也要填飽肚子,揭下鎮厄司發佈的通緝令,既能誅邪,又有銀錢入袋,一舉兩得。




施黛心下一動:“所以,韓少俠殺了很多邪修?”




“一群敗類,殺了也好,為民除害。”




韓縱道:“要說難對付的……”




於是開始新一輪的你來我往,言語交鋒。




江白硯靜坐她身側,心底微愕,又覺本該如此。




愕然的是面對韓縱這種古怪性子,施黛能輕而易舉令他打開話匣,同此人談天說地,不帶停頓。




轉念一想,這畢竟是施黛。




她素來靈動嬌俏、生機勃勃,對誰都是好脾氣,和誰都能說上一兩句。




曾經的江白硯待她冷漠疏離,施黛從未放在心上,每當相遇,往往要朝他笑一笑。




對誰都好,這樣的親近便成了尋常,算不得特別。




她會對誰袒露更多的親暱?




江白硯想要“更多”。




一陣夜風輕拂燭火,微光搖曳,落在她眼底,如碎水流金。




那雙漂亮的杏眼裡,描摹出韓縱的倒影。




江白硯想,沒有他。




“那趕屍人手持一柄拂塵,單手一揚,就有十隻殭屍同時攻來。”




受施黛引導,韓縱說起自己的對戰事蹟:“我一個閃身,像這樣斜刺而去。”




施黛聽得聚




()精會神,想象出當時劍拔弩張的情景:“然後呢?”




江白硯心不在焉,指腹輕撫袖間的黑金短匕。




他曾憑一人之力,在前朝大墓中斬殺近百屍邪。




施黛想聽,他也能說。




韓縱:“緊接著,我一個回身後撩,雙劍並起。”




江白硯指尖點了點斷水劍。




這一招,他也會。




韓縱為何還沒說完?如若將斷水刺入他胸口,畫境會不會即刻崩塌?




彷彿感應到主人的情緒,斷水連帶劍鞘輕輕一顫。




恰在同時,耳邊掠過施黛的低語:“江公子,你不舒服嗎?”




江白硯抬眼。




施黛好奇端詳他蒼白的面色。




她知道江白硯不愛說話,可自打韓縱開口,他沒再出過聲。




垂著睫毛一言不發的樣子,近似於委屈。




難道是傷口在疼?




靜神感受胸腔裡翻湧的陌生心緒,江白硯輕勾嘴角:“無事。”




“兄臺襟前這血,莫非是被邪祟所傷?”




韓縱還想再說什麼,電光石火間,劍眉驟凜:“噤聲。”




深夜的山林死寂無聲,忽有冷風擊打窗欞,咚咚作響。




風聲如泣如訴,兩相交疊,好似怨鬼拍窗,詭譎非常。




客棧裡,人人凝神屏息,出現剎那的闃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