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2章 葬禮




    每天日復一日地在港口裡長大,沒有經歷過冒險,沒有談過戀愛,更沒有走出過這片北極去見識見識外面的世界,所以護士長在總結時也只能稱讚他是一個純潔的孩子。因為純潔意味著乾淨,意味著寡淡,像白紙一樣,也像一成不變的北極冰原一樣,挑不出毛病,細細看久了又覺得厭煩,就像是這場照例形式的哀悼一樣。



    蕾娜塔悄悄地低下頭打了個哈欠,在葬禮上這是一件很失禮的事情,但他真的跟阿廖沙不熟,哭泣的那幾個孩子裡,五個是容易被情緒波動的女孩,三個才是阿廖沙平日裡真正的玩伴,他們也還小,雖然不理解死亡的含義,但卻知道永別的殘酷——這意味著他們再也不能玩鬼抓人了,自己的同伴會一輩子躺在這個雪丘下,像是其他那些離開他們的孩子一樣。



    在遼遠的地方,同樣的幾個雪丘佇立在那兒,也插著黑色的墓碑,但有些東倒西歪的,其中最新的兩個是去年走掉的兩個孩子,名字是格里高利和米哈伊爾,都是機靈的孩子,一個走於急性胃炎吃了廚房留下來的髒東西,一個走於重感冒最冷的幾天里居然嘗試洗冷水澡...昨晚走的阿廖沙好像是因為洗澡不擦頭患上的腦炎,得了這種病在醫療水準本就有失祖國內陸的北極港口裡無疑是要命的事兒。



    近幾年好像安全事故越發多了,蕾娜塔意識到了這一點,不斷有孩子離開他們,阿廖沙並不是特例,也絕技不是最後一個,如果不想成為雪丘裡的一員,她就得好好保護自己,光有懷裡的‘佐羅’是不夠,‘佐羅’只能從怪物手裡拯救她,但真正帶走孩子們的都是悄然入侵的病魔。



    蕾娜塔發誓從今天開始以後一定要嚴格按照博士今早新發布的生活安全指南做,絕不給自己本就嬌弱的身體半點機會生病...起碼最先得戒掉尿床!聽說尿床最容易得感冒,米哈伊爾就是重感冒走的,她可不想像對方一樣高燒四十五度不退幾乎變成了一個人形暖爐(這是蕾娜塔從霍爾金娜嘴裡聽說的,最初的版本是五十度,可能是後來查閱了書籍改口稱了四十五度,但還是和事實存在著很大的出入)。



    “光是戒掉尿床可不夠,就近幾年的情況來看,在這個港口裡有些時候想不得病可是一件難事,並且米哈伊爾發燒最嚴重的時候只燒到了四十度,四十五度大概他連半個小時都挺不過去,我洗澡水燒四十五度都嫌燙了。”在蕾娜塔的身後,人群的遠處忽然有一個輕靈的聲音傳了過來,聲音裡帶著絕不該在這個場合出現的戲謔。



    可這都不是最讓蕾娜塔在意的,就連她都在阿廖沙的葬禮上打了個哈欠,還有什麼資格指責對方對一個已經死去半年死者的調笑呢?她真正關心的是這個聲音居然說出了剛才她剎那間所想的想法,就像偷窺了她的大腦一樣把她內心最深處跟自己說話的小人兒原話給搬了出來!



    蕾娜塔機警地回頭,後退了半步撞到了身後人群中身材纖細的雅可夫,雅可夫回頭慍怒地看了蕾娜塔一眼,似乎責怪她破壞了禱告時莊嚴的氣氛,正想說什麼的時候卻忽然像是想到什麼似的住口了,臉上的淺淺怒意像是融雪般消退,轉而面無表情地回頭繼續看向了禱告的護士長。



    而這個時候護士長也將手中的聖經翻頁了,在裡面夾著早上博士寫好的悼唁已經唸到了最精彩的部分,她清理嗓子想盡可能莊嚴神聖地講述接下來的臺詞,孩子們也把臉繃緊以表對同伴的追念,而在人群最後方,蕾娜塔的注意力卻完全被不遠處雪地上的那個女孩吸引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