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宙無敵水哥 作品

第九百一十五章:七天的花與果

    “我想你應該會對這個感興趣。”



    一個黃殼的檔案夾從坐席的下方抽了出來,昂熱將檔案夾放在了自己的左手側,輕輕一推,檔案夾劃過了大半個坐席,飛躍了中間短距離的過道繼續滑到了林年的右手邊停下。



    林年沒有去看,也沒有接,“別告訴我這是秘黨對任務中遺失的那份文件的事前備份。”



    “當然不是,那份文件獨有一份,已經在你執行任務期間毀掉了,面對疑似四大君主的敵人,想來一份文件被毀掉也是正常事情,所有的任務在龍王復甦前都得讓道,這是執行部並未書寫到鐵章上的隱藏的第一則鐵律。”昂熱理所當然地說。



    林年沒有應答,昂熱的態度有些曖昧,似乎對那份“遺失”的文件並不在意。



    在那份文件中有關林弦部分的記載並不像是葉列娜講述的那樣清晰,那只是幾篇遺失的日記,記述著一個語焉不詳的故事,存在大量的缺漏、模糊,就算是路明非和楚子航讀完過那些檔案也不見得能還原出1991年西伯利亞雪原上發生的故事。



    就連林年也沒有完全相信葉列娜講述的那個故事,畢竟金髮女孩一直在他心裡都是一個小騙子,只是日記上語焉不詳的記錄並不擔心其他人能倒退出太多秘密。



    林年最後還是沒有接上那份文件的話題,而是選擇低頭看向昂熱傳來的東西,那是一個檔案文件夾。



    檔案夾呈舊式的深黃色,硬殼上有些許時間留下的痕跡,即使它已經被擦拭完了所有的灰塵,但時間的沉澱還是留在了上面,那封殼右上角的那張向日葵貼紙,黏住封殼的邊角里全是黑色的汙漬。



    林年看著那張向日葵貼紙,討厭的感覺又順著泡沫浮起來了,就像在回憶的池塘邊路過被水裡探出的手抓住了腳踝,那種溼冷感和緊縛感無論是什麼時候都那麼讓人想跳腳,叫罵著逃到陸地上去。



    那並不是一段很美好的回憶不是嗎。儘管細細去想,還是有很多溫暖的時候,可已經走出雪山的落難者,是絕不會認為在山洞中抱團留存體溫是值得留戀的。



    但林年還是翻開了那本檔案夾,裡面映入眼簾的是一張張小孩的臉頰,大的有15、6歲,小的只有4、5歲,每一張臉頰下都是他們的姓名,入院的時間和一些基本個人信息。



    “熟悉嗎?”昂熱問,“向日葵之家,我喜歡中國對於孤兒院的名字,不像是其他地方總會帶有教會以及個人慈善家姓名的命名方式。”



    “原來這份檔案在你們手裡。”林年慢慢翻動裡面有些發黃發脆的紙頁。



    “你回去嘗試找過麼?”



    “在出了這種事情後很難不會往回看。”



    “熟悉嗎?”昂熱又問了一次,“還能記起過去的事情嗎?”



    林年沒有第一時間回答,他默默地翻動著這些紙頁,將每一張照片,每一個名字都看在眼裡,昂熱也沒有催促,只是安靜地等待著答案。



    “這個人。”林年說,同時他的右手指微屈點在了文檔上。



    “他有什麼問題嗎?”昂熱側頭看,以他的視力點清楚看清那張照片上的人。



    那是一個7歲男孩的照片,看照片裡男孩的臉微胖,嘴唇薄,額角有一顆痣,但由於年紀問題整體看起來依舊是憨態可掬。



    “我和他很不對頭。”



    “為什麼?”



    “起因是因為他放在枕頭下的,做勤雜工賺到的零花錢丟了,懷疑是我拿的,向孤兒院的老師告發我,由於沒有證據所以不了了之,之後他一直咬定我就是拿他零花錢的小偷,拉著一群男孩子搞小團體孤立我。



    林年翻動檔案一個個指出那些所謂小團體中的男孩子,“他往我的水杯裡吐過口水,被我發現了。”



    “他在我上廁所的時候往我的隔間裡潑水。”



    “他邀請我打籃球,然後聯同其他人惡意犯規衝撞我。”



    “他把我的枕頭丟到孤兒院後的垃圾焚燒處過。”



    如數家珍,儘管都是不怎麼好的回憶,果然有些時候記性太好也不是什麼好事。



    “看來你小時候的生活環境並不理想,不過一切的矛盾都是起源於一次誤會,你沒有試圖去解開過這個誤會嗎?”



    “小孩子之間的霸凌是沒有‘解釋’這個選擇的,尤其是沒有悉心教導他們的大人存在時。如果遇見矛盾大家都能坐下來進行和解,那麼他們就不會是小孩子了。”



    “你恨他們嗎?”



    “談不上恨,只是討厭,現在也討厭。”林年說,“其實霸凌這種東西有些時候甚至不需要一個具體的理由,班上的一個女生低於標準顏值也會淪為被霸凌的對象,即使她與人為善,即使大家從心底裡也對她並沒有惡意與反感。但如果有人起頭,下意識的從眾現象也會讓所有人潛移默化地成為霸凌結構的一環,直到去中心化,沒有始作俑者,只有一個惡劣的霸凌環境。”



    “沒有試圖反抗過嗎?”昂熱雙手交疊靠在前面的坐席上望著教堂深處沐浴在花窗斑斕中的懸掛塑像。



    “最開始沒有。”



    “打不過?”



    “沒有反抗過,不知道。”



    昂熱頓了一下,任何聽見林年這段過往的人都會像他這樣停頓住,因為沒有人會想象林年,那個林年,在以前會有過懦弱膽怯的時期。



    畢竟在不少人的眼裡,林年這個人,這種生物,生來就該是強大的,即使他可能孤獨,但也是孤獨而強大的,而不是成為所謂的孤兒院霸凌的受氣對象。



    “為什麼不反抗,這不像你的性格?”



    “我害怕自己會因為打架被踢出孤兒院。”



    “他們真的會這樣做嗎?我是說,因為一無所知的孩子之間的矛盾把他們丟進社會里?”昂熱顯得有些驚訝。



    “不,他們肯定不會這麼做,任何一家孤兒院都沒有這麼做過——但孩子們又不知道,他們只知道在犯渾的時候氣急敗壞的老師和院長這麼威脅過他們。”林年側頭看向其他地方。



    “如果我是你,我會朝那個主謀的臉上狠狠打上一拳,警告他不要來找我的麻煩——事實上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也遇見過相同的事情。”昂熱語氣緩慢地說,“你必須對這種糟糕的事態給予凌厲的還擊,年少時的心理陰影會影響之後的整個人生軌跡。”



    “我那時沒有反抗可能只是因為沒有一個能鼓勵我說,‘天塌了有爸爸給你頂著’的人在我身邊吧。”林年輕聲說。



    “但你最後還是反抗了,在幼時屈服了霸凌的孩子是不會長成像你這樣的男孩的。”校長說,



    “那個契機是什麼?忍無可忍?還是他們越線了,在你被壓著打的時候你的血統強迫你不再匍匐在地上形同鼠蟲蟻,在逆境中爆發,這是許多混血種清晰認識自己過程的必經之路。”



    “我曾經在養父母的家庭下沿街乞討時,總能手持撬棍打走其他想搶走我收穫的壞孩子們,當然那時我不會擔心打架會給我帶來麻煩,能讓我惹上麻煩的是每天晚上回家時收穫的路人的可憐比不過我養父棍棒的可憐,我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昂熱並不避諱曾經少時的苦難,甚至以此為榮,活得太久的老人能看淡一切,榮譽的,恥辱的。



    “有些時候人總會趨利避害,忍受到極致時,避無可避地會有一次爆發,如果沒有那次爆發,那就必然走向寂滅的結局,也就不會有今天的你。從某種角度來看,你和我是一類人,所以你才會成為我最喜歡的學生。”老傢伙說,“所以告訴我之後你把那些臭小子痛扁了一頓。”



    昂熱耐心等待,卻久久沒有收到他想要的答案。



    翻完檔案的林年將檔案夾合上放在一旁仰頭安靜了小會兒,才開口回答他,“不,校長,我沒有。”



    昂熱沉默了,少時,他說,“你一直受到欺侮和霸凌直到離開孤兒院麼。”



    “不,他們之後都不再欺負我了。”



    “你做了什麼。”



    “我什麼都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