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莉塔 作品

第 16 章 16





男女關係是不可能有的,至多不過惺惺相惜。




何況老九出手幫過她,小姑娘舉目無親,遇到什麼困境,再來向他求助,也合情理。




施嫿安安靜靜坐著,半晌都不吭聲。




看模樣倒也不像受了什麼委屈。




他不由得愈發好奇了:“你們兩位怎麼怪怪的,這才六點多,這麼早就吃早飯了?等會兒要忙什麼去?”




施嫿眼神閃爍了下,脖頸垂得更低了。




賀硯庭約莫是煩了,他懨懨地覷了好友一眼,語氣冷淡:“忙什麼也與你無關,睡你的覺去。”




周燕臨不爽:“怎麼就不關我事了,好歹我還借你們住一宿呢,過河拆橋這是?”




施嫿從未見識過賀硯庭與發小唇槍舌戰,也不瞭解週三公子隨和的性子,生怕兩人真生齟齬。




她只好硬著頭,糯聲解釋:“真的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我和九叔……待會兒要去趟民政局。”




“啥?民什麼局?”周燕臨只當自己耳背,這姑娘聲音又細,跟蚊子叫似的,他還專門側過耳去打算細聽。




只見賀硯庭肅著臉,將手中喝黑咖的瓷杯撂下,聲音不輕不重,淡淡地重複了施嫿口中那三個字:“民政局。”




“?”平素從容淡定的週三公子難得露出愕然失語的表情。




他清俊雅痞的臉上浮現出滿滿的困惑。




清晨時分的陽光寧靜柔和,暖洋洋地灑在餐桌上,而此刻的空氣卻陷入了一種奇異的死寂。




民、民政局?




周燕臨暗暗反思自己的生活常識是不是存在某些漏洞。




民政局除了辦理結婚離婚之外……是不是還負責些其他旁的業務?




他修長好看的手有些哆嗦著給自己倒了杯英式伯爵茶,熱騰騰的茶水一股腦灌進胃裡,好不容易讓自己神志清醒了幾分。




他臉色凝重,正色問:“不是,你們倆要去民政局,應該,不會是我理解的那個意思吧……?”




施嫿看著他的反應,腦袋愈發往下埋了。




她習慣性低垂脖頸,烏黑的長髮柔順地散落在臉頰兩側,略略遮擋一點,只露出半張精緻小巧的臉。




周燕臨是個情商高的,見了這姑娘分明透著點羞臊的反應,心裡那股預感就更強了。




不是,短短半個晚上,這倆人是發生什麼不可為人道的驚天秘密了麼?




還是在他家發生的?!




好傢伙,該




不會讓他攤上什麼大事吧。




就在周公子激烈頭腦風暴時,賀硯庭掀了掀眼皮,面無表情出聲:“去民政局還能幹什麼,你沒結過婚,總見過別人領證吧?()”




“???()”周燕臨腦子裡轟隆一聲巨響,內心的防線徹底被擊垮了。




“你倆要去民政局領證?不是,這姑娘不是賀珩的女、不對,前女朋友麼,你倆領的哪門子的證啊?老九,你該不會是瘋了吧?”




周燕臨現在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就像是剛睡醒就被迫看了個恐怖片似的。




整個人都驚悚恍惚。




老天有眼,他這人向來不是八卦的性子,其他人別說什麼結婚領證了,就算是一天之內同時和好幾個人又結又離的他都不會多問一句。




可這是賀家老九!




賀硯庭啊。




他與賀硯庭也算是認識二三十年了,就沒見他交過一個女朋友,連去會所應酬有幾個女侍應陪酒,他都會一臉冷漠地打發人出去,半點憐香惜玉都不懂。




圈子裡有個誇張點的說法,說賀家這位恐怕是智商太高了,碾壓級的智商擠壓到了腦子裡其他某些部分,所以生性冷淡,那方面的需求完全沒有,所以才會這麼些年身邊連只母蚊子都見不到。




施嫿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其實從昨晚到現在,她一直是飄飄忽忽的狀態,很不真實。




而且因為前陣子接連遭遇的壓力太沉重,竟有點沉浸在這份不真實中,不願意清醒。




此刻周燕臨的反應多少有些把她拽回了現實。




這件事,確實太離譜了些。




她不禁擔憂賀硯庭突然與她領證,此後在友人、家族前,乃至在整個京圈生意場上的處境。




萬一連友人都誤會他覬覦堂侄的女友……




她清了清嗓子,急忙撇清:“周公子,我和九叔的關係,有些複雜,一時半會兒不好解釋,但您千萬不要多想,絕非什麼背德之事,只是一種合作契約……”




她有些焦急,一字一句只想竭力澄清。




賀硯庭卻淡淡打斷她的話,眉目懶散,隱約還帶著幾分不屑:“不必跟他解釋這麼多。”




末了,他語氣熟稔地通知:“待會兒還得借你這再用一陣,我約了化妝師上門。”




周燕臨大抵是徹底無語了。




人在經歷了極端震驚後反而會顯露出超乎尋常的淡定。




他悠悠然起身,懶懶道:“看來我是挺多餘,那二位就自便吧,不嫌棄的話把我這別墅當婚房都成,我就回屋睡我的安生覺去了,不打擾你們。”




他只當自己是沒睡醒。




起猛了,居然看見賀硯庭要跟他侄子的前女友領證去了?




施嫿抬眼望著周燕臨雙手揣兜夢遊似飄上樓的背影,有點想笑,又著實不安。




餐桌恢復了只有他們兩人面對面的情狀。




她捧著牛奶杯,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軟糯的嗓音透著幾分心虛:“九叔,我




()是不是給您造成了很大的麻煩……”




賀硯庭覷她一眼,神情喜怒不明,聲音寡淡:“怎麼,後悔了?”




施嫿大驚失色,烏沉沉的眼睛裡滿是無辜,她連連搖頭:“沒有,我怎麼可能後悔。”




“吃吧,吃飽了還得化妝。”




她溫順地點了點頭,抓起桌上精緻的西點咬了一口。




她當然不後悔。




而是怕他反悔。




好在面對周燕臨的質問時,他似乎也很肆意,看來是不在乎旁人看法,只遵從內心決議的人。




他的確是給人不容置喙的沉穩感。




施嫿默默咬著西點,眼神卻神不知鬼不覺,巴巴地偷望男人。




他左手正拿著一塊奶酪三文魚佐法棍片,冷白的長指骨節清晰,無聲遞到唇邊,慢條斯理地咀嚼。




她偷偷嚥了下口水,震懾於世上竟然有人能把法棍都吃得這樣優雅。




這天生的清冷貴氣,是無論蟄伏在香山澳貧民窟多少年都掩埋不去的,合該他是賀家如今的掌舵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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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桌上賀硯庭提了句有化妝師上門,施嫿彼時還有些恍神,沒想到他安排得如此井井有條。




甚至稱得上鄭重其事。




她在某紅書上面瞭解領證流程時,一邊驚歎於現在年輕夫婦領證都很重儀式感,各式各樣的跟拍流程看得她眼花繚亂。




一邊想著他們這種臨時起意的合作關係,必定儘量簡化,走個流程罷了。




畢竟賀硯庭看上去也不像是會有這種耐心的。




直到清晨六點半,以杜森杜秘書為首的一行人準時摁響門鈴。




他身後還跟著三位化妝師,兩位服裝師,一位攝影師,都是相當禮貌且幹練的架勢。




施嫿在電視臺工作,接觸過不同等級的妝造師,所以不過開始五分鐘,她就斷定賀硯庭請來的是頂流明星御用級別的。




柔軟的化妝刷落在她臉頰邊,動作輕柔得宛如春風拂面。




妝感輕盈,絲毫不改變她原有的五官特質,而且手法相當嫻熟,不過四五十分鐘下來,全套妝容,乃至服裝搭配,包括髮型和首飾,全部一一完成。




妝面的高級感,甚至勝過京臺化妝師水準。




造型師帶來了各種款式的衣裙,施嫿第一眼就選中了一件純白色復古港風蕾絲美人裙。




這個款式最點睛的設計在於雪白的蕾絲頸帶,以及同樣純白的蝴蝶結頭紗。




施嫿換上之後的效果著實也為人驚歎。




服裝師難掩眼中的驚豔,壓低聲線感慨:“施小姐您真的太美了,這種港風復古款很少人能撐起來,現在的大眾審美太偏網紅風了,上回有一位以豔壓著稱的女明星要領證,她也選了類似的同款,但是隻試穿了一下就換掉了,沒辦法,氣質不搭撐不起來。”




化妝師也由衷誇了句:“總算見到活的人間富貴花了,除了美沒別的形容詞,讓我想起一個很早年就退圈的女港星,叫什麼




來著……”




施嫿端坐在梳妝鏡前,唇邊漾著禮貌的笑意,彷彿在回應她們的誇獎。




實則卻有些心不在焉。




她沒有留心欣賞自己的造型,而是不知不覺陷入了對媽媽的想念。




在換裝前,她完全沒料到自己會在這個時候想起多年未見的媽媽。




或許是這件裙子,實在和爸爸媽媽結婚照裡那件太相像了。




也是對於那張老相片的記憶,強調般提醒了她自己即將結婚的事實。




她真的要結婚了。




從此至少在法律意義上,她是有家的人了。




……




七點半,施嫿走出房間,下了樓。




緩緩穿過半山別墅的庭院,徑直往停車的方向走,黑色勞斯萊斯平穩泊在一旁,施嫿遠遠便望見了立在車旁等待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