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一千零六十章 月走星追,葫蘆浮頭


  鹿垂有幾日好眠,並未曾去再聽取老家主建言,諸如再度加固城頭,或是將鹿家上下可供調用的人手,再度點齊這麼一趟,只骨矇頭睡起,連有兩日皆是不下六七個時辰,才覺通體上下舒坦自然,竟不知北煙澤關外有落雪一事,更無從知曉,近來北煙澤的天象,著實是古怪。

  而鹿家那位老家主,同樣是知曉事不可強求的道理,鹿垂本就是位鬆散慣了的半位紈絝,無論是其體魄性情,還是其精氣神,都全然不能同一位料想當中的家主相提並論,可惜之處在於,總要緩緩圖謀,才好將這麼位紈絝,經萬千回捶打熬煉,抻其筋骨,迫其膽識,才可變為那等手腕足夠把持住鹿家的大才。

  或許正是有此一重考量,鹿家這位堪稱老祖宗的家主,才是在那場震動鹿家上下的貪墨案裡,難得有幾分猶豫,並非單單是因此事牽連實在過重,更是因明知眼前這些清清白白盡留紙上的,就如同一枚滿是荊棘倒刺的樹枝,憑自身的本事當然是能夠輕而易舉盡數拔除,但倘若是換成鹿垂全權掌握此事,究竟會如何去選,如何去做,所謂前思後想,優柔寡斷,倒也不失為上策,乃是個頂好的出路,不過鹿垂性情本就是油滑甚眾,而不知何謂寸步不讓,要教得好,當然需身體力行。

  因此這場貪墨裡,未能摻雜半點小事化了的舉措,即使僅是略微知情,皆是受到這位老家主遷怒責罰,除卻那些位人頭落者,其餘之人一併革除鹿家職守,押往別處聽候發落,受牽連者,近乎佔去鹿家半數,而行刑梟首的壯漢,接連換過五柄環刀,歇息數次,才將這數十顆人頭盡數斬落。就連鹿垂其父,都是從原本職守處連落數階,淪為鹿家尋常之人,鬱鬱寡歡,終日飲酒不輟。

  單是這兩日難得睡過些好覺。鹿垂都是能夠在空夢裡,瞧見一星半點血水迸濺的可怖場面,本就是喜好漫無目的,身在人間四處走動的主,哪裡可曾見過這等場面,何況遭梟首之人中,有不少還曾在幼時,前來鹿垂其父家中走動,如何都要叫上叔伯,當日誅殺的時節,鹿垂就站在這些人身前不過三五丈遠近,近得能聽見脖頸骨茬與環刀刀身擦響的動靜,更莫說血淋淋頭顱滾地,其中有位相當肥壯的遠伯身死的時節,分明知曉鹿垂搭救不得自己,朝近在咫尺的鹿垂破口大罵,連同那位老家主,也一併罵上,只可惜話只說了幾字,已然身首異處。

  血濺了鹿垂滿身。

  老家主命人近乎是將刀抵住鹿垂的咽喉,令其不得不睜開兩眼,去看向身前足足數十人頭顱落地,每斬一人,就憑手中長刀在瓷實青磚上頓一頓刀尖,而後繼續拄刀而立,監斬一般等候這幾十人頭顱悉數落地,才算罷休,直到老人去後,鹿家終於從噤若寒蟬裡脫身出的眾人,才是發覺老人竟是生生以長刀刀尖,沿鹿家祠堂生生磕出數十枚圓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