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四十三章 如求篤信，不求當先

    不曉得為何，遮世此番瞧見這位小和尚，突然生出不知身在何處的念頭，就像仍在鍾臺古剎之中，見到那位叫平塵的小沙彌。</p>



    “法難，這等天景就無需掃雪了，總歸是掃得不如落得快，才掃到臺階下二三百階，估計上頭的幾百階又要落滿雪，何苦來白耗力氣？”待到小和尚法難轉過頭去的時候，首座遮世已是手擎老竹掃帚，學小和尚模樣也開始清掃起雪來，但說來也怪，分明是久疏掃雪這等營生的遮世，掃雪時竟是比小和尚還要利索些，往往掃帚掃過，雪塵盡散，比起掃過許多年雪的法難掃雪還要快上三分。</p>



    終於回過神的法難許久沒見過寺院當中的高僧前來，更何況是講經首座，雖說是一年前遮世曾時常同小和尚見面閒聊，但總歸是年紀小，很有些認生，忙不迭開口道，“您乃是不求寺中的講經首座，這等掃雪的小活計，還是交與我做最好。”</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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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小和尚做得，講經首座就做不得？”</p>



    遮世誠心要逗上一逗小和尚，停下手中動作，笑吟吟看向後者，攤開兩手等候小和尚回答。</p>



    “能替佛陀清理門前雪，法難就已心滿意足，修為不深頭腦愚笨，並不能讀懂背下許多佛理佛經，就總想著要替佛陀替不求寺做些力所能及的好事，就已然是心滿意足，所以每逢掃雪時候，不但不覺得外頭過冷，反而是覺得心裡頭踏實穩當許多，於是冷些累些，就盡數忘卻。”</p>



    遮世這才想起，並無俗家名的法難，乃是多年前有一日住持下山回返抱來的，聽說是千里之外地界遇了饑荒，尚在襁褓之中的法難家中雙親臨近餓死前，見到住持四處憑所剩無幾的香火錢布施米粥，自知撐不得兩日，就將還未取名的法難放在住持懷中，言說能救下性命即可，還請佛陀發善，而後就隱於人潮之中。</p>



    多年過去，法難麵皮也長開許多，尤其時常歡喜，卻少有人打聽，這位無父無母從小剃度出家的小和尚，究竟為何如此歡喜。</p>



    “那你為何知足呢？又為何始終心向佛門？”遮世這次收起笑意，反而是盤膝坐下，而後也示意身前的法難坐下，又是想起些什麼，褪去外頭僧袍披到法難上身上，自己只留身僧衣，這才讓法難也坐下，搖頭示意自己無妨，兩兩對坐，倒當真有幾分論道的架勢。</p>



    法難撓頭，在飛雪裡費力睜開眼，朝遮世羞怯笑笑，“要無佛陀傳法，大概就不會有更多像住持，像首座師兄這樣的好人，願意搭救旁人脫離苦海，大概也就沒有不求寺此地，能令許多僧人容身，所以先是感激，即便是住持救的我，照舊同佛字不無干系，所以多少有些感激的心意在裡頭。”</p>



    “再有雖是學法不精，仍舊知曉不少佛法，樣樣聽來都覺得有理，都覺得歡喜，不論旁人如何評點言說，都很是篤信當真有所言極樂，當真有傳聞當中的佛國，因此覺得能替佛陀看守好人間住地，是一件極好極好的事，至於更好的事，大概要等到我年紀再大些，學懂的佛法再多些，才能做得更好，只得憑做這等微淺事，使得山門乾淨整潔。”</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