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五百八十九章 舊年浮繪




    今日晚些時候,雲仲拳劍練罷,喝過半壇春酒,忍著腹中秋湖痛楚勁,換上身夜行黑衣,獨自擇選偏僻小道,繞到凌字樓後身,卻是不想凌滕器已在此等候多時,閒來無趣,捧起酒壺自斟自飲,早預料到少年來訪,衝隱匿於夜色當中的黑衣少年招招手,麵皮笑意十足。



    “我當初前去青樓當中偷挾花魁的時節,也未必有你這般小心謹慎,小小年紀,哪裡學來這般穩重的辦事法子。”



    自知瞞不住老者的雲仲悻悻不已,由打牆根影內挪出身形,左右觀瞧一番才坐到老者眼前,苦笑嘆道,“畢竟是眼前擺著條人命,更加之身世多舛,自是要上心些,免得當真打草驚蛇,惹得群蛇暴起傷人。”



    “他若真要身死,誰人也留不住,”凌滕器撇撇嘴,鬍鬚上頭酒水盈盈,長街外頭月光恰好照到鬍鬚酒漬處,更是讓人瞧得分明,“奇策府的能耐,並非你我便能揣測出一星半點,到底是府中隱姓埋名之人,隨意摘選出兩位,都是可在青史留名的大家妙才,或是名臣妖道,更是不乏手段高明的手下,悄無聲息抹除一位京城外緣的酒館小二性命,實在不是什麼難事。”



    “酒館之中另一位漢子,當真並無古怪?”雲仲皺眉,卻是想起那漢子鄙夷神情,與無忌舉動,著實猜不出個所以,況且眼下依舊身負秋湖翻騰所攜痛楚,自然難以仔細尋思。



    凌滕器聳聳肩頭,遞來一壺酒,縱使不難瞧出少年眉頭緊鎖,多半是已飲過許多,但橫豎還是把酒壺推將到雲仲眼前,斜眼睨道:“真以為老夫還是當初四境的修為,能兩眼看穿天下人的深淺,如今不過是得過且過一條老狗,蜷縮到京城偏遠處做些生意,就連這窺探旁人境界的能耐,都已是跌落到不足二境高低,哪能看得明白。”



    雲仲啞然,默默抓起酒壺,抬到嘴邊蕭索笑笑,“同是天涯淪落人,前輩比起我,還要悽慘些。”



    凌滕器毫不留情,哼哼兩聲,“老子起碼真正見過天地,雖隔著一層窗戶紙,但到底是嗅著美人出浴時屋舍當中幽香滋味,即便是不曾憑手觸之,但到底並非那般未經樂事的雛兒,哪裡像你這小子,唯能在書卷畫冊當中,窺探些許風光,有賊心沒賊膽。”



    老者這番比喻極妙,雲仲尋思片刻,到底是聽出其中意味,無言笑笑,卻真個洗去心頭許多煩憂。



    天下之大,何人年少時不曾想過自個兒要做那獨一無二,恨不得佔住天下一石才氣,莫說贈與他人兩鬥,將天底下最為意氣勃發,聽來便壯懷激烈的大事盡數加到自己身上,那才算是所謂春風得意。



    雄心盡吞天下海潮,壯念滿摘穹上日月,可到頭來能如意者,古來無幾人,落在老者口中,則是變為有賊心沒賊膽,倒也貼切。



    城外十里崖畔,最為偏僻的地界,多說也不過是十幾戶人家,皆是欲要在京城混個錢財不愁,卻出於氣運本事不足,退居此地的貧苦人家,莫說過往商賈行人不知,就連京城當中專司查清京城與周遭住戶人家數目的官吏,都是早已忘卻此地尚有十來處破敗茅廬,向來無人探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