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涼不加班 作品

第四百六十八章 無風來雨謂之陣




    直至少年膝前寫罷宣紙,已然不能為秋風所動時,一紙之間,唯有一字躍然,形似捲袖抬足,灑然登雲,墨跡為清水所稀,淡處只可見字態輪廓。



    院落當中有雨點落。



    起初三兩點,落在泛黃秋草末處,壓得後者險些彎腰,難承其重,過後竟是淅淅散散,小雨如酥,漸漸打溼地皮,青瓦漸響,唯有少年身上不曾有定點雨水遺落。



    醫館本就算不得寬敞,如今唯有寬窄不過八九步的院落當中,雨線徐落。



    “原來這便是陣,”少年睜開眼來,往天上看去,卻見周遭盡是織雨幕,唯有頭頂空空如也,秋光正明,不由得笑道,“原來大師兄口中所說的行陣時節,身在陣中,身亦在陣外,當如此解。”



    憑空雨來,潤草滲地。



    但少年不曾停筆,思量一番,就這眼前雨又撿起張宣紙,躊躇落筆,直至周遭小雨初歇過後,才將滿是娟秀小字的宣紙拿起,兜風輕晃幾回,輕手輕腳疊起,揣入懷中,取出那枚碧空游來,細細端詳。



    前幾日中碧空遊已然回返,柳傾簡略回信當中,不過寥寥幾行,說是內火難熄,多非只因虛丹有恙,而是心思不淨,且先靜心便是,多外出走上些路途,也可寬慰;至於虛丹異變,前幾日於上齊境內遇上位通曉煉丹養體的前輩,待到過陣返山時節,自會同那前輩請教一番,切勿憂急。



    可既然已然書罷,雲仲仍不曾停筆,回房取來墨硯,添飽筆鋒,方欲落筆,卻又停筆。



    睡夢之中,中秋已過。



    似乎已然是許久不曾與自家老爹通信,但分明已然筆墨齊備,卻是遲遲不曉得應當如何落筆,故而心事漸憂,筆墨無處可安,墨點及地,仍不知如何開篇。



    直到良久過後,少年才重新將筆提起,字字而落,可到頭來仍舊只是寥寥幾行,便覺胸中乾澀,再難書半字,將書信繫於碧空遊足邊,將泥封摁捏嚴實,苦笑嘆息道,“方還幾日,如今又要勞煩,本來便是有靈至寶,也不曉得如此用,究竟算不算暴殄天物,但既然有心意要表,唯有書信可寄心思一二,還請再走一趟。”



    碧空遊並未有異動,只清脆啼鳴一聲,繞院落展翅盤桓兩週,剎那遠遁。



    眼見得天色漸昏,秋日白晝,總不及夏時那般冗長,雲仲便自行前去柴房處,將清粥溫罷,將溫瑜輕聲叫起,用些飯食再行歇息,卻不曾想女子鬱氣極重,方才醒時,險些揪住雲仲髮髻狠命扯去,直至神智略微清明,才是自驚不已,連連賠罪,“小師叔腳步實在過於輕,竟是不曾聽聞丁點,夢中迷濛,突覺有人喚我,猛然驚殘,才有此舉,還望師叔莫要怪罪。”



    可少女瞧見雲仲髮髻雜亂模樣,雖口上致歉,卻是頗有些耐不住麵皮笑意,緊抿雙唇,望來便是極辛苦。



    “想樂便樂出聲就是,”雲仲亦是不禁笑起,面帶揶揄看向溫瑜,“山上時節,還覺姑娘本就是那般端莊性子,如今卻覺天差地別,數度拔刀,驚得那位劉郎中險些肝膽俱裂,這可不符山門當中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