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云溪 作品

196.難眠 爹?你幹什麼。......

盧老漢在谷內側那一小塊,看到盧婆子帶著兩個兒子出來,便讓石頭和阿戌先回去,這才問盧婆子:“現在是去沈家?”

盧婆子搖了搖頭:“去陳家吧,再叫三郎喊上沈烈。”

一會兒要說什麼她很清楚,這樣的破事,盧婆子不想再把沈家往裡牽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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盧家人會來,陳老漢和陳婆子是一點兒沒覺得意外。

早在盧婆子請魏清和讓周村正通知盧家兄弟時點到陳大山名字,陳婆子和陳老漢就隱隱猜到點什麼了。

盧家現在算是被王春娘架在了火上烤,事實上哪裡只是盧家,他們這山谷裡哪一家沒被架住?谷外不太平,看王春娘今天這瘋樣,那真是恨不能逮誰咬誰一口,換誰誰都不安生,只是都還算信得過盧家老兩口,在等盧家那邊反應罷了。

陳老漢看看盧家人手上提的麻袋,“這是做什麼?”

盧婆子道:“我厚著臉皮,來給拴柱那幾個孩子討一條活路。”

這話一出,倒叫陳老漢和陳婆子一時拿不準她是怎麼個意思。

盧婆子瞧瞧旁邊沈家,道:“我借你們這兒說說話成嗎?”

陳老漢哪會說不行,點了點頭,把山洞裡頭的二山和小丫喚出來,讓去外邊玩一會兒,盧婆子便讓盧三郎去請沈烈。

早問清了白日裡發生了什麼的陳大山冷眼瞧著,聽著讓去找沈烈,這才沒說什麼,只等著沈烈過來。

沈烈和桑蘿其實也才從陳家離開不久,白日裡的事沈安和沈寧知道得並不多,沈金沈銀又被刺激得不輕,沈烈不想叫他再複述王春孃的渾話,便問的陳婆子,自然,陳婆子聽到的也就那半截,卻也夠大家猜得出幾分了。

盧三郎盧婆子在隔壁等著,沈烈與桑蘿道:“你先歇著,我過去一趟。”

桑蘿也不願攪進盧家那一堆事裡,點了點頭,等沈烈出去了,就讓沈安去把門給帶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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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烈過去時,盧家人已經被陳老漢請到山洞裡了,盧老漢和盧婆子原也坐不下,一見沈烈到了,下意識就迎了一步,又因難堪,生生止住了。

原是該賠禮,只這不是頭一回了,盧老漢也好,盧婆子也罷,也委實沒臉,盧婆子愧色道:“今日之事實在是對不住你們家,我也知道,我們盧家的這句對不住什麼也不值了,你也未必想聽,只綁了我家那不成器的東西來,我怕再膈應著你,因而只我們自己過來了。”

“您有話直說吧。”哪怕有意收著,沈烈這會兒神色裡其實也帶著幾分冷,他對盧家長房確實已經沒了耐心,更不願聽這些上下嘴唇一搭就能出來的虛話,只想聽聽盧家這次怎麼處置,那所謂的交待是什麼。

盧婆子眼下是什麼顏面也沒了,後邊的話根本不知道怎麼開口,可再難這嘴還是得張,“我們家決定把長房一家都送走。”

“送走?”這回沒等沈烈開口,陳大山便問了:“往哪送,怎麼送能保證不洩露我們山谷?”

在陳大山看來只有一種送

法不會拖累谷中,可那一房是七口,陳大山看看盧婆子提來的那三個麻袋,怎麼看也不像是要把人給舍了,如果是這樣輕易捨得下的,又哪有今天這事。

盧婆子顯然也知道,哪怕是早決定好的,這會兒要說出,咱們現在這片大山,你們當初走了兩個多月,這還是你和沈烈有本事才沒迷在裡邊。所以……我想請你陪我家二郎三郎走一趟,往深處送,越深越好,至少幾年內甚至更久都不會有人進的地方最好。∷()?∷#?#?∷()?()”

“我家那兩個不成器的我知道,給他們找一個山洞,幫著圈點兒防護,打死他們他們都不會敢踏出一步的,也沒本事出來。()?()”

這無異於放逐了,陳家人當初也是問過陳大山回來時的情況的,可也只知道險,感觸並不多深。而真正穿越過那一片深山的沈烈和陳大山,包括聽到這話抬眼看向盧婆子的盧二郎卻是非常清楚。

沈烈垂了垂眸,陳大山最初聽到那句給幾個孩子求一條活路後眼裡隱隱的譏嘲到這會兒也才散了幾分。

“您是真清楚您說的那種深山什麼情況嗎?不知道可以問問盧二叔,他是走過的,猛獸出沒的地方,我能保我自己就不錯了,哪敢應承能護送得了誰。()?()”

“不用問。()?()”

盧婆子搖頭:“我知道。”

“拴柱十五了,鐵柱十三,本事也教過,合適的山洞也給找一個,能活得下來就算是立住了,以後都不愁,活不下來……那也是他們的命了。”

“阿烈我是沒臉再求的了,谷外也需要留人,這事原本不該把你牽扯進來,我只是清楚我家二郎三郎本事還不夠,這才求你跟著去壓一壓,不求你保著誰,能陪著走這一趟,有餘力的情況下能稍加照拂得到他們叔侄幾個一二我就感激不盡了,說到底都是我的私心。”

她說到這兒,帶著幾分乞求看向陳大山:“你看能幫忙走這一趟嗎?”

陳大山垂眸,好幾息都沒作聲,一旁的陳婆子瞄他好幾眼後,他才看沈烈:“我和盧二叔離開一兩個月,山谷這邊你和施大叔應對得過來嗎?”

煩盧家長房是其一,另一點,他和沈烈不管哪一個離開,影響的其實都不只是他們本人,而是整個山谷七家。

沈烈沉吟一瞬,“谷裡的人可以在附近走動,要走遠的話每次兩三個人找找周馮鄭甘幾家人結伴也行,只是我和施大叔就不便走遠了。”

正是採山貨的當口,等於整個山谷的人能走動的圈子都被迫縮小了。

盧老漢嘆氣,心口悶堵得慌,盧婆子也垂下了頭。

沈烈倒沒再拿著這點說事,只是提點陳大山:“谷裡勻不出再多人手了,只你們三個人帶得了七個人嗎?半道要是遇上人鬧騰起來,亂嚷個幾句就是禍事。”

他半點不懷疑王春娘會不會這麼幹。

盧婆子聽得這話才又開了口,道:“老大慫,在林子裡能怕死,不會鬧騰,幾個孩子也都是談過的,拴柱鐵柱能助力幾分,要是不放心,頭些天把他們嘴堵了也成,至於王春娘,她鬧不起來。”

這下不說陳

家人,盧二郎和盧三郎都看向盧婆子。

盧婆子垂眼,“我用了舊時見人家用過的一個土方子,她這會兒應該已經說不了話了。()?()”

聽說人啞了,陳大山沒再說什麼,“行,我陪著走一趟吧。()?()”

不走能怎麼,把那一家七口全弄死還是留著在山谷裡不知哪天折騰出一樁大的?只能為當初收容了他們做善後了。

讓盧婆子備好矇眼的布,因蒙著眼出山谷費事,也不好招了人的眼,約好寅時初就出發。

盧家留下的那糧食和肉陳大山也沒推,給盧大幹白工,盧大沒那麼大的臉,相比他要耗在裡頭的時間和精力,這糧食他收得半點兒不虧心。

等盧家人都走了,一直沒作聲的秦芳娘才嘆氣,攤上這麼樁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陳婆子道:“也是不容易了,六個孫輩,這一下五個都扔了出去,以後怎樣還真不好說。▼()_[(.)]▼?▼$?$?▼()?()”

同是奶奶輩的人了,陳婆子更能體會幾分,不過她頂多也只同情盧家老兩口和那幾個孩子罷了,至於兩個大的……陳婆子囑咐陳大山:“保重好你自己,有餘力的話周全周全盧家叔侄也便罷了。()?()”

孫兒還得往那深山裡走一回,再是本事,當長輩的怎麼可能不擔心家裡的小輩,只是盧婆子求到跟前,加之也確實關係到山谷,他們不好拒罷了。

陳大山送沈烈出去的時候,沈烈私下裡提點:“這一趟出去,對那夫妻倆你還是要添些小心,保持些距離,凡事讓盧家人自己處理。”

蠢人不可怕,又蠢又毒自私怕死的人才可怕,這種人是絕不能交付後背的。

陳大山點頭:“這個我知道。”

真要是不安份,一路往裡有的是機會結果了那兩口,不過這事可輪不著他來做,盧二不是蠢的,要是這種因果都要由他來沾,他和沈烈在外邊這幾年也不會一直和他結伴走了下來。如果不是盧二會去,這種破事他哪裡肯接。

兩人相視一眼,都有默契,沈烈拍拍陳大山肩頭,問道:“我最近不方便離開了,準備把小安和小金拎上去接著操練起來,左右現在內圍人不少,上邊也有住的地方,不打眼,你家二山要不要一起?”

人手要被分割成好幾塊的時候,沈烈就發現他們山谷裡的武力擔當還是不夠,而且誰知道什麼時候會碰到他們照應不到的地方,自己成長起來才是最要緊的。

陳大山一聽這話,開了顏,笑道:“要,怎麼不要,十三了,幫我好好提提這小子,再不練練就光跟我爺和爹學一手種地和木匠手藝了。”

沈烈聞言笑了起來,“行,那你早點休息,我也先回去了。”

盧家的事得跟桑蘿說一聲,沈金那邊他也還沒過去,這事現在有個結果,也該過去一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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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蘿聽沈烈說了盧家那邊的處置,確定內圍確實人跡難至後,也就不說什麼了,她沒心思同情誰,自作自受牽累兒女,她哪裡同情得過來?

這已經是盧婆子在努力給那一家子爭取活路了,只怕那兩口子還未必領情,只希望那五個孩子不白

瞎老太太這一份心意吧。()?()

她看向沈烈,道:“你上去看看小金幾個吧,必要的話多陪他聊聊,縣裡那一段這孩子不知道受了多重的壓,不然也不會那樣大的反應。”

沈烈點頭,和沈安一起出去了。()?()

~()?()

盧家。

盧老漢和盧婆子幾人還沒進山洞,就見拴柱站在山洞口往外看,等看到盧婆子,急迎幾步,想問什麼想到之前他奶失望的神色,又愣沒敢問。

盧婆子看他一眼:“想問你娘怎麼啞了?”

盧拴柱低了頭。

盧婆子道:“有藥解,等日子太平了要是還能活著回來,我告訴你用什麼藥。”

盧拴柱聽說有藥可解,心下微松。

盧婆子看著他這反應,也終不再難過把整個長房全送出去了。

不送出去能怎樣,孩子親爹孃,天性,她只能慶幸,幾個孫兒孫女品行至少是正直的。

“收拾好都早些睡吧,寅時就走。”

這一句話出,幾個孩子雖難過,也害怕,但都知道是定局,唯有盧大郎,沒了魂一樣看著盧老漢和盧婆子,彷彿不信,他和他的五個孩子真就這麼被放棄了,嘴唇翕動著還想求情,只是因為太瞭解他爹孃,遲遲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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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註定難眠,沈金和沈銀,一個是被勾起回憶,一個是剛得知一些真相,兄弟倆誰也不敢睡,哪怕沈烈開解也沒多大用處,沈安身量小些,最後是直接陪著住在了上頭。

而盧大郎這邊也是一樣,怎麼也睡不好,翻來覆去都是想求情,後半夜眼皮著實沉重,稀裡糊塗睡了過去,夢裡全是挑糧進谷那幾次一次次被群狼圍住的畫面。

不同的是從前有沈烈有陳大山有盧二有施大郎,總歸有許多人都衝在他前頭,這一次卻只剩了他,狼群撲將上來,他被嚇得嗬一聲從睡夢裡驚醒過來。

山洞最內側石壁裡有一盞油燈,光線穿過彎彎繞繞的洞壁、床櫃和層架,只剩極微的一點透到了他這個位置。

這一點燈光,盧大郎終於反應過來是夢,可那心悸太過真實。

盧大郎再也睡不著了,整個人都被恐懼攫住,呼吸粗重在床上躺了足有一刻多鐘,期間數次看向關著王春孃的那個小山洞,白日裡那個念頭就又浮了上來。

夢裡的場景一遍遍回放,他鬼使神差的起身,摸到了盧婆子床邊,小心越過睡在外邊的盧老漢,把手探向睡裡邊的盧婆子的枕下。

盧大郎不知道他是怎麼走到那扇木柵欄門前的,伸手夠向那個冰涼的鎖頭。

“爹?你幹什麼。”

身後一道聲音驚得他魂都差點飛了,盧大郎被嚇得嗬一聲,轉頭就見盧拴柱半坐在第二層床上,正盯著盧大郎,不知看了多久。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