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行月 作品

第 51 章 南泗之境三

【生死境啊!謝卿禮的父親不就是死在生死境嗎!】




雲念下意識看一旁的少年。




他依舊是那副看不出情緒的模樣,看起來頗為淡定,似乎為此感到驚駭的只有他們。




“生死境,然後呢師兄?”




唯一開口的只有謝卿禮。




徐從霄很難說話,開口像是漏氣的風琴,一個字一個字似乎蹦出來一般。




“死……會……死,別去……”




他的眸光逐漸暗淡,眼簾微垂又成了先前的那副模樣。




“從霄!”




“大師兄!”




而謝卿禮不知是在想些什麼,總歸目光毫無落腳點,看著像是在看徐從霄,又像是在看別的地方。




在幾人焦急的目光下,他淡聲道:“我替大師兄重塑了三分之一的神絲,其餘的神絲我會慢慢替他重塑,他沒事,只是有些累。”




他從人群中轉身離開,並未管身後看過來的少女。




起初的腳步尚且還算穩定,即將邁出房門的那幾步卻匆匆忙忙,落在雲念眼裡儼然有慌亂的趨勢。




她再無心去管徐從霄,慌忙跟上謝卿禮的腳步。




剛走出房門,少年捂住胸口猛地吐出大口鮮血。




“師弟!”




身後的人連忙上前來到他身邊。




少年別過頭不斷咳嗽著,隨著他的動作嫣紅的血大股大股湧出,便是掌心死死捂著也擋不住噴薄湧出的血。




雲念嚇得魂不守舍,繞到他眼前拉下他遮蓋的手。




血漿濃稠粘膩,拉出的血絲掛在他的掌心和唇間,少年本就蒼白的薄唇上染上嫣紅的血。




滾動的喉間溢出一聲破碎的喘息,他艱難地握住她地手:“我沒事,別害怕。”




雲念回駁:“怎麼可能沒事啊!”




她抬手為他擦去唇角滴落的血,眉心緊蹙長睫無意識地顫抖。




謝卿禮又成了以往的模樣,眉上和長睫覆上了森寒的薄霜,霜花順著蜿蜒向下爬到脖頸,延伸進衣領之間。




又是他脊骨中的那個東西在作祟。




雲念咬緊牙關,心底深處驀地騰起一股難言的躁怒。




屋內的人在此時也聽到動靜趕了出來。




“阿禮!”




扶潭真人大步上前便要去探他的脈搏。




謝卿禮不動聲色地靠向雲念,果然見少女下意識撐住他的身體。




溫香軟玉在懷中,她根本沒察覺到他那點小心思。




少年唇角弧度微微上揚,朝扶潭真人搖了搖頭:“沒事,只是有些累,讓師姐扶我回去休息便可。”




扶潭真人皺眉:“怎麼可能沒事,師父來為你療傷。”




謝卿禮又往後縮了縮躲開扶潭真人要來拉他的手:“真的沒事師父,我這是老毛病了,畢竟渡劫的體格,休息會兒便可以,我現在有些困,讓師姐陪我回去吧,師父和蘇師姐江師兄留在這




裡照顧徐師兄。”




臉色虛弱的少年垂了垂頭,滿臉的疲憊掩蓋不住,頗為無力地往雲念肩上靠去。




他都虛成這樣了,雲念本就不清醒的大腦更加糊塗,急急忙忙攬住他:“師父,我陪師弟回去。”




“欸,真的不需要師父——”




“有勞師姐。”




扶潭真人一臉擔憂地望著一高一矮離去的身影。




江昭和蘇楹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中看到詭異的沉默。




真就一個心眼多一個沒心眼唄。




雲念扶著謝卿禮回到流光榭,少年雖然是壓在她身上,實際上刻意收了力道,雲念託著也不算艱難。




剛帶著他回屋,他忽然別過頭吐出大口鮮血。




“師弟!”




少年一手撐牆,一手揹著雲念擦去吐出的血。




在雲念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神色變得很快,陰狠在眼底快速閃過。




“你怎麼樣,我為你療傷。”




他按住她的手:“沒事,我自己可以。”




身上的這東西又開始鬧了,他確實有些惱怒。




謝卿禮來到一旁的軟榻上盤腿坐下,又給雲念拉了個椅子放在他身邊抬手便能夠到的地方。




少年拍了拍木椅:“師姐坐,等我一會兒。”




接著面前出現了個木桌,零零散散放著些水果乾果,他還貼心地準備了降火的茶。




“你吃些東西,我馬上就好。”




他閉上眼運功,留下雲念一人面對眼前的吃食沉默。




【……他怎麼跟哄小孩一樣?】




雲念神情複雜地坐下。




因為靈力的運轉,少年的衣袍微微煽動,垂下的兩縷烏髮隨風飄散。




薄霜漸漸融化幻化為水珠掛在他臉上。




【他脊骨中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啊?】




雲念不知道。




但謝卿禮頻繁受傷,雲念自然也看出來了些規律。




謝卿禮身上的寒霜和他冰冷的體溫不是那東西搞的,而是他自己強行壓制它帶來的後果。




只要他一虛弱,脊骨中的東西就會作祟,謝卿禮的經脈會自動反應與之對抗,雙方抗爭的後果就是他的經脈變成了如今這般寒涼鬱結。




【他脊骨中的東西……是不是想控制他?】




這也是雲唸的猜想。




能關乎整個修真界的存亡,決不是等閒的東西。




能把謝卿禮折磨成這般模樣,他甚至只能以自殘的方式去壓制它,這東西邪佞的很。




【我看謝卿禮好像也不知道這是啥……】




雲念垂下眼,順手取過桌上擱置的貢柑剝開。




她在腦海裡漫不經心回系統的話:“不,他知道。”




【……他知道怎麼不跟你說?】




雲念沉默了。




昨日少年抱著她時候說的話還歷歷在目。




——“師姐,我有很多秘密無法告




知你(),你若是知道會陷入險境2(),如今的我也沒有勇氣告訴你。”




他是這麼說的。




雲唸的目光落在眼前緊閉著眼的少年身上。




知道這東西的身份會讓她陷入險境,會是什麼呢?




【裴凌之前說自己看見了天命,男主說這東西是他父親在生死境得來的……】




生死境,可窺天命。




所以與天命有關。




所以她不能知道。




所以謝卿禮不敢告訴她,怕她因此被捲進去,怕天譴降臨在她身上。




【他不過就一個十七歲的少年,若不是你來的話,他就是自己面對浮煞門,自己揹負所謂的天命,唉……】




雲念麻木地塞著手中的貢柑,唇齒間滿是香甜,入口的後味又有些酸澀。




【所以你要去南泗城嗎,你大師兄都那般說了。】




南泗城與生死境有關係,他們會因此喪命。




謝卿禮說那兜帽人來自柴家,可卻親自滅了柴家,屠儘自己的家族,事情一定不僅僅因為柴家要去支援裴家這麼簡單。




而柴行知、雀翎,兩個從徐從霄口中吐出的名字,或許與那兜帽人有關係。




柴行知會是那兜帽人嗎?




系統也想不明白:【若那兜帽人真是柴行知,姑且就算他兩千年前就是渡劫了,可尚未飛昇就算再牛掰最多活一千五百歲,他要真是柴行知早都化為一堆白骨了。】




雲念還沒說話,系統又急忙嘴剎:【不對啊,裴凌也沒死啊,他也沒飛昇,甚至是三千年前的人!】




本來懶散靠在椅中的人忽然坐了起來。




對啊,還有裴凌這茬呢。




裴凌確實沒有飛昇,若他留在下界,就算是渡劫也得天人五衰,為何還活著?




除非……




【他在一個時間靜止的地方。】




雲念上次見到裴凌之時,他的周圍是虛無的黑暗,那兩條鎖鏈為何能困住一個渡劫後期修士。




他還說自己遭到天譴困於此處。




雲念呢喃:“生死境。”




生死境據說獨立於修真界外,無人知曉它到底在哪裡。




生死境是離天神最近的地方,可以窺見天命。




生死境的時間是靜止的,在裡面感受不到一縷風、一滴雨。




“師姐?”




雲念忽然回過神來。




她這才警覺自己方才竟然因為驚愕出了聲。




他似乎療過傷了,冰霜被壓下去只餘細密的水珠。




雲念:“我在,方才在想些事情。”




“嗯。”謝卿禮烘乾身上的水珠,順手接過雲念手中的果皮扔在一旁的盤裡,“師姐在想生死境?”




果然糊弄不過去。




雲念糯糯應下:“是。”




謝卿禮神色未變:“父親和阿孃在當年去了生死境,我父親為護阿孃死在那裡,阿孃並未告知我生死境究竟在何處,因此我也不知




()。”




雲念道:“想必謝夫人是不想你去摻和這些事情(),她想你好好過自己的生活。




我的生活。他的聲音有些虛妄?()_[((),“可是師姐,南泗城我一定要去的。”




他很堅定。




也很果斷。




這是雲念早就知道的答案。




她緊握的手忽然就鬆開了,好似鬆了口氣,眉目間的笑意如春水般盪開。




“我知曉,我也會陪你去。”她將手中還剩一半的貢柑遞給他:“去去血氣,方才吐血了一定難受吧。”




瑩白的手上放著一半的貢柑,她剝的很乾淨。




“拿著吧,跟我矜持什麼呢。”




她拉過他的手。




貢柑入口便是清甜,她總喜歡吃這些甜膩的東西。




雲念拍拍手道:“說實話若不是沈敬和席玉邀請我們去琴溪山莊,我早就帶你去南泗城了,這組織跟南泗城有關,這些年失蹤那麼多劍修,最初也是發生在南泗城,包括裴凌前輩……”




少女忽然收了聲:“你是不是知道裴凌前輩在生死境啊?”




謝卿禮頷首:“最初不知曉,出了翠竹渡後猜出來的。”




若裴凌以人身還能活三千年,只能是在生死境。




雲念感慨:“以後有什麼事情要跟我說,我們是夥伴,你不能再自己生抗了。”




他便也笑:“知曉了,我有師姐。”




清冽的聲線在耳邊有些滾燙,雲唸的耳根一陣燥熱,欲蓋彌彰別過頭。




“我們過幾日啟程去南泗城,我的化神雷劫還未過,你的身子也還沒好,這幾日我需要渡劫,你便好好養傷……徐師兄那邊,我知曉你想盡快知道真相,但你的身子也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