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行月 作品

第 35 章 琴溪山莊十四(加更)





皇后的神魂難以穩固,只能靠血養著。




那這麼多年來……皇帝和傀儡師殺了多少人?




瘋子,都是瘋子!




“師弟,蘇師姐不會也出事了吧,我們得趕緊去找她!”




她越想越慌,生怕蘇楹有什麼三長兩短。




謝卿禮卻按住她的肩膀(),將正欲起身的她按坐下來:師姐?()?[(),別擔心,蘇師姐沒事。”




“你為何知道?”




“江師兄有玉戒,可以感知到蘇師姐的情況,她的生魂還算穩固。”




雲念狂跳的心忽的便穩了下來。




對,江昭和蘇楹在許多年前互表心意之時,江昭熬了好幾夜打的玉戒,裡面融了蘇楹的血,是可以察覺到蘇楹的狀態。




江昭既然沒反應,還願意陪他們演著這出戏,必然是蘇楹沒有危險。




“還好,還好……”




雲唸的思緒沉下來。




謝卿禮神色平淡:“師姐,你還看到了什麼?”




雲念回憶著剛才看到的畫面:“皇后似乎在一間密室,那時候的皇帝比現在年輕許多,應當是起碼十年前。”




“皇后好像可以看到我,之前的那兩次進入記憶,也是她看了我一眼,我便被拉了出來,我猜測,她可以在某個時機看到我,將我送出來。”




“她之前讓我看到那些畫面,提醒我們皇帝不是無辜的,他與傀儡師有勾結,都是有她的目的,那麼這一次她的目的是……”




眼前又浮現了皇后看過來的那一眼。




霧濛濛的眼睛閃了些水光,神情哀婉,帶了祈求。




她在求雲念。




“她想讓我找到她,幫她解脫出來。”




是了。




皇后既然提醒他們這一切,那說明皇后知道這些年發生的事情,知道自己成了個食人鮮血活著的妖孽,知道皇帝和傀儡師為了救她殺了多少的人。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存活違揹人倫,踩在摞成山的屍骨上。




她這般純善的人,恨不得下阿鼻地獄來贖罪,怎麼可能會願意再如此活下去?




那些屍骨壓在她身上,壓的她喘不過氣。




屋內很安靜,謝卿禮也沒說話。




他低垂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濃郁的長睫蓋下,坐在那裡好像個雕塑。




周身的氣壓很冷,雲念敏銳覺察出他的情緒起伏。




他不對勁,好像在生氣。




雲念以為他生氣的是皇帝殺了那麼多人,她想了想,還是想辦法先安撫他的情緒。




“師弟,那些人的死一定會真相大白,這次我們一定會將這樁樁血仇展露於世間,必然不會再讓他們這麼害人,你別——”




“師姐。”




少年抬起了眼,眸底有些紅。




他的唇線抿的很緊,眸底是雲念難以分辨出來的情緒。




他似乎真的很生氣,氣到根本壓抑不住,氣到碎荊察覺到主人的怒意,在一旁不安地嗡鳴著。




“師弟,你怎麼了?”




謝卿禮別過眼,胸膛處微微起伏,一貫習慣於將情緒掩埋的少年郎當眾失態,完全控制不好情緒。




他這般模樣,讓雲念想起了昨日謝卿禮當著她和江昭的面,一口咬定皇后是被皇帝逼死的模樣。




()那時的他也是這般生氣。




“師弟,你認識皇后嗎?”




謝卿禮緊了緊手,握緊了拳頭又悄然鬆開。




他長舒口氣,掩去眸底的那些晦暗與殺意,按住一旁震動的碎荊。




少年轉過身,唇角勾起了笑意:“只是覺得皇后這麼溫柔的人,不應該是這樣的結局,有些替她不平罷了。”




見雲念依舊不信,臉上還是狐疑居多。




謝卿禮輕嘆,神情有些鬱郁:“皇后……與我阿孃很像,她們都很柔和,對人很好,心性純善,我只是想到了阿孃。”




雲念有些無措,沒想到是這樣一個回答。




“抱歉,我不該懷疑你的。”她頓了頓,悄悄伸手拉住他的手,小聲道:“我們去幫皇后吧,只有見到她,琴溪山莊的秘密才能公之於眾。”




破局的關鍵,或許就在皇后身上。




她想問皇后,蘇楹在哪裡?




她想弄清楚傀儡師的身份,他為何會與殺害謝卿禮阿孃的組織有關係。




她想知道,皇帝這些年到底殺了多少人,為何將他們請來琴溪山莊,又想對他們做什麼?




而且……




雲念看向手腕上的玉鐲。




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麼在指引著她,明明沒有確定的依據來作證她的猜測,可她就是覺得,皇后就在琴溪山莊的某處。




她就在這裡。




她會在哪裡呢?




皇帝不會將皇后藏的太遠,必然在他可以觸及的地方,那麼……




雲念想到了一個最合理的地方。




少年坐起了身,看了眼窗外暗淡的月色後道:“後日晚上,流花宴開始的前一天,我們行動。”




雲念看過去,兩人隔著虛空對望。




彼此心下有個猜測悄然浮現。




***




月升高空之時,謝卿禮敲了敲雲唸的房門。




雲念打開門。




門外的少年瞧見她的打扮一愣。




雲念轉了個圈笑盈盈問:“怎麼樣,裝備是不是很齊全?”




謝卿禮失笑。




以往總是一身青衣的少女此時穿了件暗色的黑衣,髮髻也高束成馬尾,看起來倒有些英氣。




她繫了繫有些微松的腰帶,嘟嘟囔囔說:“很早之前隨師父捉妖時候買的,但感覺腰帶有些鬆了,難道是我瘦了?”




謝卿禮上前,從乾坤袋中取出自己的髮帶纏繞在她的腰間。




修長的手利落地替她打著結,他的雙臂環過她的腰肢,雲念呼吸間都是他的氣息,如縷般侵入她的骨髓。




腰間一緊,他已經替她繫好了。




謝卿禮退出些許。




他的髮帶是暗藍色的,系在她的腰間也不顯突兀。




只是她太瘦了,腰肢不盈一握,髮帶繞了一圈還有多餘。




謝卿禮替她摘去衣領處掛著的一根碎髮:“師姐,你以後要多吃些了,太瘦了。”




雲唸的手搭在腰間的髮帶上,故作淡定問他:“你不換身衣裳嗎,大晚上穿一身白多顯眼?”




謝卿禮失笑,搖了搖頭:“沒人能發現我,也沒人打的過我。”




雲念愣愣點頭,而少年從她的身邊躋身進入屋內。




看著謝卿禮高挑的背影,雲念終於回過神來了。




他到底什麼時候一躍成了小佬的!




這就是男主光環的強大嗎?




她一個連名字都不配有的路人甲要酸哭了。




雲念酸溜溜走上前,少年從乾坤袋中取出紙人,劃破自己的手指後將鮮血滴了上去。




雲念也這般照做。




在謝卿禮的靈力催動下,兩個栩栩如生的“人”翩然落地。




與雲念上次試探天罡萬古陣時使用的法術很像,但又有些不同。




畫皮術是靠修為維持的,雲唸的修為沒有那般高,唬唬比她修為低的也就罷了,但是絕對瞞不過傀儡師。




但謝卿禮不一樣。




雲念若有所思看去,少年沉著聲下達指令:“待在這間屋內,聽從江昭的安排,若有人來請,就說師姐身子不適需要療愈,等會兒再去。”




假“雲念”和假“謝卿禮”諾聲應下。




雲念一連麻木,對她的師弟是個隱藏大佬的事實已經看開了。




他做出來的紙人不僅比她的更生動,而且或許可以瞞過傀儡師。




畢竟謝卿禮的修為和傀儡師相比……說不準是誰高。




下達了幾個指令後,假“雲念”躺在榻上,而假“謝卿禮”則坐在榻邊裝模作樣照顧它。




“師姐,明日流花宴開始,我們今晚行動,皇帝如今應當不知道我們已經知曉了他和傀儡師的計劃,估計還在等著流花宴上動手,今夜我們先行動,皇帝那邊師兄會想辦法拖住,我們爭取在流花宴開始前出來。”




雲念點點頭:“好。”




兩人並肩邁出房門。




一路上守衛不少,謝卿禮總能拉著她躲過,他攥著她的手腕,雲念微微掙了下,見掙不開便鬆了手。




謝卿禮勾了勾唇。




雲念小步跟著他走了許久,小聲問他:“你確定我們能瞞天過海進去嗎?”




“可以。”




謝卿禮拉著她左拐右拐來到了一處宮殿,他回頭看了眼雲念:“師姐,把手給我。”




“好。”




雲念將手遞給他。




少年在她的掌心畫著什麼,溫涼的指尖在柔軟的掌心滑動,有些酥麻微癢。




隨著他默唸法決,符篆在雲念掌心流轉,她的氣息越發微弱,直到自己都察覺不出。




這是障眼法,只有比他修為高的人可以識破。




他們在外人眼中,與一團空氣沒有什麼區別。




謝卿禮拉著她大搖大擺地路過守在宮殿門口的人,穿過長廊來到偏殿,帶著她毫無遮掩地進入冰窖。




剛走下去,雲念便察覺出一股森然




的寒意,這裡是真的很冷。




儲存貴妃屍身的冰窖離皇帝的住處不遠,但明明只是個放屍身的地方,這裡卻被皇帝派了整整三隊的人守著,皇帝言之是為了看守貴妃屍身。




但他們都心知肚明,貴妃對皇帝沒那麼重要,他為何要派這麼多人來守這裡?




說明要守的不是貴妃。




而是這個冰窖本身。




這裡離皇帝的住處不遠,他日日都會來,說是捨不得貴妃,來陪伴貴妃,如今看來,要陪的或許另有其人。




謝卿禮拉著她進入冰窖,冰窖在最深處,越往裡走越冷。




謝卿禮扣著她手腕的手也越發冰涼。




雲念悄悄運功替他滋養經脈。




謝卿禮回身看了她一眼,她衝他彎彎眉頭輕笑,笑的一如既往。




他心下一暖,寒涼的經脈好似都因為她溫暖了些許,往日最怕的冷也不算什麼了。




一路來到一面牆壁之前,謝卿禮在石門上摸索,如願探到了一方突起。




輕按下去,緊閉的石門扭轉。




雲念有些詫異:“你怎麼知道這裡有個暗釦?”




謝卿禮道:“當時皇帝帶著師兄來看過。”




皇帝本意是為了打消他們的猜測,估計也沒想到他們會懷疑到這裡。




凜冽的寒意迎面撲來。




不大的冰窖正中間擺著一方冰棺,兩人踱步進去。




雲念不由得看向棺中的人。




她安靜地躺著,一身華麗的芙蓉衣裳,妝面華麗,因著寒冰的保護並未有腐敗之勢。




五官明豔,豔紅的口脂遮擋了些唇色的蒼白。




雲念覺得她就像是個活人。




絲毫不像已死之人。




“這……這是貴妃嗎?”




當時江昭來探過,當著皇帝的面探的。




起初他們以為是傀儡,可江昭說躺著的是個真人,不是傀儡,他們猜錯了。




裡面躺著的人,或許真的是貴妃。




皇帝為了做戲,興許還真的能殺了貴妃。




而謝卿禮垂眸,目光冷冽毫無溫度。




“是不是,試試就知道了。”




雲念還沒來得及阻止,便見謝卿禮伸手掀開了冰棺。




雲念嚇呆了:“謝卿禮!”




少年修長的指尖在棺中躺著的人臉側摸索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