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渺劍宗二

雲念險些被它尖利的聲音刺破耳膜。

她連忙伸頭去看他背上的傷,抓痕貫穿左肩,傷口處滲出鮮血沾溼了白衣,翻開的皮肉好似被烤熟了一般,冒著隱約的紅火。

赤翎獸是火系靈獸,它留下的傷口宛如被火灼一般,傷口中會滲進火毒,炙烤傷者的肺腑。

雲念慌張看向自家師父,“救命啊師父!”

扶潭真人瞧見她滿頭凌亂的髮絲,其中還夾雜些樹葉,眼角忍不住抽搐。

這丫頭,果然一刻也不讓他省心,他不過才下山半日。

扶潭真人朝她走去,看向她懷中昏迷的謝卿禮,靈力在少年經脈之中游走著。

雲念眨巴眨巴眼:“師父怎麼樣,他會死嗎?”

扶潭真人看也不看她:“你想他死嗎?”

雲念癟嘴,拖長尾音可憐兮兮:“別啊師父,他死了我也不想活了。”

他死了,她的任務失敗,為數不多的積分一朝被扣完,她真的會想死的!

說著,她將懷中的少年摟的更緊了些,頗有一副護犢子的模樣。

扶潭真人剛壓下的眼角又跳了跳。

閉著眼裝昏的少年垂下的手忍不住攥緊,手背上青筋畢露,像是在壓抑著什麼。

“師父,他——”

扶潭真人打斷她的話:“沒死沒死沒死,只是昏迷了而已,你再這麼按著他的傷口他就真的要死了!”

雲念順著扶潭真人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掌心,她方才將謝卿禮抱緊的時候,右手剛好按在了他的一處傷口上。

系統:【你!撒!手!】

雲念連忙收回了自己的爪子。

謝卿禮忍了又忍,閉眼咬牙,讓自己不要拍死她。

扶潭真人收回靈力,從雲念懷中接過謝卿禮。

她上前想要搭把手,便見自家的師父面無表情將謝卿禮換到了遠離雲唸的左手。

雲念覺得良心過意不去:“師父,我能做些什麼?”

扶潭真人召出佩劍帶著謝卿禮上去,瞥了一眼自家小徒弟:“你能做的,止步於此。”

扶潭真人收回視線,看向不遠處幾道跪坐在地的身影。

他居高臨下,身處高位的威嚴感鋪天蓋地,常宣與他對視,莫名有種自己被剖開了心房,所有的罪惡都能被看見的心虛感。

雲念也看了過來。

她抿了抿唇,道:“師父,我親眼所見這四位弟子欺辱同門,應按玄渺劍宗宗規處置。”

常宣四人連忙端正身體:

“師姐!我們沒有,只是跟謝師弟打鬧,並未有傷他之心啊!”

“請真人明鑑啊!我們真的只是跟謝師弟打鬧!”

“真人明鑑!師姐不瞭解事情真相,斷然下此言論實在草率啊!”

雲念算是被這四人的厚臉皮驚呆了。

這還要臉嗎?

“你們四人欺辱謝卿禮,讓他替你們打掃山頭,方才還動手打他,這些我親眼看見的,你難道要說我眼瞎嗎?”

雲念上前一步便要去提常宣,扶潭真人攔住了她。

雲念皺眉:“師父?”

扶潭真人臉色很冷,睨著跪坐在地的四人。

常宣和身後的三人支支吾吾:“真人……”

扶潭真人掀起了謝卿禮的衣袖,冷白的小臂上點點淤青:“這傷痕是新的,是你們方才打的吧,這叫鬧著玩?”

扶潭真人又從謝卿禮的背後揭下來半塊碎片。

很小,但也足夠定常宣的罪。

他道:“還有這符篆是誰打的你心裡有數,意欲殘害同門,按律要處戒鞭一百,逐出宗門,終身不得入三宗六派十四宮,我會秉明第十二門的長老元擎。”

常宣幾人面如死灰。

他看到了,他果然看到了。

看到他朝謝卿禮扔了符篆,看到了他想殘害同門!

幾人垂死掙扎:“真人,真人你聽我們說,事情不是那樣的!”

扶潭真人並未理會,只瞥了眼雲念:“還不跟上,要在這裡養老嗎。”

雲念指了指下面:“那赤翎獸……”

扶潭真人:“御獸司的人馬上過來。”

雲念:“好嘞師父。”

***

一路御劍回到踏雪峰,扶潭真人大步朝偏院走去,雲念小步跟在他身後。

她安靜地等著扶潭真人幫謝卿禮療傷。

“師父,他怎麼樣?”

扶潭真人面不改色地收回手,“他經脈有些問題,太過寒涼,赤翎獸的火毒至純至陽深入肺腑,拔除需要些時日。”

雲念看了眼謝卿禮,他的臉色太過蒼白,眉上隱隱結上冰霜,但脖頸下的皮膚又是火紅滾燙的。

極大的反差,冰火兩重天。

雲念忍不住皺了眉:“他的經脈是怎麼回事?”

扶潭真人搖頭:“不知。”

雲念連忙問:“可有辦法醫治?”

扶潭真人看了眼她,微微挑眉:“你那般關心他作甚,人家一個第十二門的外門弟子,與你是八竿子打不著,你師兄受傷我也沒見你這般心急。”

雲念:“……其實師兄受傷我也挺心急的,我這人比較內斂。”

扶潭真人起身朝外走去:“他沒事,你去熬藥,他經脈寒涼,火毒侵入太深,服藥一月應當可以拔除乾淨。”

雲念小步跟在他身後:“真的沒有什麼法子可以一次性幫他拔除火毒嗎,我看他挺難受——欸,師父!”

扶潭真人不知何時頓住了腳步,含著笑意垂首看著撞到自己脊背,正揉著額頭的小徒弟。

“這般關心那小子,你中意人家?”他說著看向躺在竹榻上的少年,咂舌有些嫌棄:“這小子除了一張臉能看還有什麼,還是個外門弟子,在第十二門不知何時才能出人頭地。”

他嘆了口氣,拍了拍雲唸的肩膀:“莫要同你師姐一般膚淺。”

雲念默不作聲:“……”

系統今日還告訴她,等日後謝卿禮參加故陵劍墟,取得碎荊一劍成名後,與其他兩峰爭搶最起勁的便是她這師父。

此刻,雲念用複雜的目光看著自家師父晃晃悠悠離去。

屋內清淨下來,雲念回身走向竹榻。

她立在那裡看了許久。

他的經脈是怎麼回事,雲念記得原書中並未寫謝卿禮的經脈有問題。

這是第一次獨自做任務,任務對象還是這個世界的男主,雲念也有些手足無措。

系統:【你看了這麼久,得出了什麼結論?】

雲念又看了一會兒,少年閉著眼也難掩風姿,眉眼太過清俊,輪廓線條清晰疏朗。

雲念點了點頭:“他這張臉,這個男主他當的夠格。”

系統:【……就這?你不覺得很感動嗎,他可是為了你擋的那一爪!】

它這麼一說,雲念看向了謝卿禮的肩膀。

纏著厚厚的紗布,空氣中好似還能聞見血腥氣。

她的思緒又回到了方才打鬥之時。

當時她也有些驚訝,謝卿禮竟然會上前來為她擋傷。

她似乎還能記得他的鮮血,不似常人般的滾燙,反而要溫涼一些。

應當與他的經脈有關。

不過想來也是,原書之中寫謝卿禮這時候還是溫良無害小可憐,捨己為人確實是他能做的事。

這麼一個純善的人,不該被心魔吞噬,變成失去人性只知殺戮的怪物。

雲念心底嘆氣,搖了搖頭。

她彎下身子,小心替謝卿禮拉了拉被褥。

隨後轉身離去為他煎藥。

她現在能做的,好像也只有這些。

終歸人是帶了回來,任務也算有個開始了。

房門被關上,竹榻上的少年睜開了眼。

他的目光看向自己身上的被褥,很柔軟,很溫暖。

空氣之中還殘留著她的氣息。

方才她靠近時,鼻息間都是她的氣息。

謝卿禮冷嗤一聲坐起了身。

他來到玄渺劍宗已經一年,在第十二門為了掩護身份,規避不必要的麻煩,只能忍著那些蠢貨。

故陵劍墟下週便要開啟,他也該離開外門,沒必要再與這些人虛與委蛇。

本想操控赤翎獸殺了這幾人,奈何扶潭突然趕到。

在場除了那些廢物,就他一個站著看戲的,扶潭一貫護短,見到他這般冷眼看自己徒弟衝鋒陷陣的模樣,謝卿禮不好向他交代。

他順水推舟,收起了自己的殺意,裝作不敵受了常宣那一道符篆,替他的小弟子擋了一爪,如此扶潭應當不會疑心他。

他一定要進入內門,這裡或許有他要的東西。

那踏雪峰,說不定他將來要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