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官家題目選的好,《安國強軍之道》這一道策論就能看出這屆士子偏向主和還是偏向主戰。




說起老辣,他們官家也不差。




馮京定下榜首後心情大好,看到有人在旁邊聊天難得沒有催他們幹活,和其他人一起將所有的名次排好,確定所有人都沒有意見,然後才將選出來的所有試卷和排名送去謄榜單。




最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所有的閱卷官都打起精神,看著書吏拆封大氣也不敢出。




雖然他們猜試卷主人是誰的時候都很篤定,但是試卷封的嚴嚴實實,主考官不說悄悄打開看,他們也不好提議提前拆開。




就算名次已經定下來了也不行,必須得按規矩來。




如今試卷不在他們手上,終於能確定這一榜的進士名單,他們的激動




()和外面的等成績的考生相比也不逞多讓。




韓絳盯著書吏拆榜首的試卷,盯的書吏渾身發毛,越緊張動作越慢。




梅堯臣無奈讓人往旁邊挪挪,大家夥兒都在等名單,他這把幹活的人嚇的不敢動彈算怎麼回事?




韓絳摸摸鼻子,“我就是想看看省元究竟是不是那位蘇家小郎。”




正說著,試卷上的姓名籍貫已經顯露出來。




——蘇景殊,字子安,眉州眉山人。




梅先生撫掌大笑,“果然是那小子。”




韓絳仔仔細細看了一遍,這才搖頭嘆道,“果然英雄出少年。”




倒是馮京挑了挑眉,“還真是那小孩兒?”




其他人:……




正常的主考官點第一名的時候都慎之又慎,恨不得把前幾名的試卷糊名都扒開才肯定名次,不正常的考官可好,只看文章不看人。




雖說科舉考試就該只看文章不看人,但是人心都是偏的,他們這樣的身份有幾個看好的後生再正常不過,自家孩子自己看哪哪兒都好,看到可能是自家孩子的試卷時下意識就想往好了誇。




要是提前被打過招呼那就更不能只看文章了,朝廷封彌糊名謄錄鎖院都是為了防止舞弊,可舞弊這種事情不是想防就能防得住的,只要有心,就算是春闈也能作弊。




馮大人這麼直白不做作還挺難得。




是這傢伙能幹出來的事情。




十六歲的三元及第,前途一片坦蕩啊!




閱卷官們心下感慨,已經開始琢家裡有沒有適齡的孩子和前途無量的省元、將來還可能是狀元的蘇小郎婚配。




春闈榜下捉婿素來是美談,難得有個年紀小身家清白還被點為頭名的稀缺人才,不爭取爭取實在不甘心。




梅堯臣摸摸鬍子,一眼就看出他們的想法,看了一會兒才慢悠悠的說道,“別想了,蘇明允不樂意找高官名臣當親家。”




韓絳不解,“為何?”




從來都是嫌棄親家身份低的,沒見過嫌棄親家身份高的。




梅堯臣老神在在,“人家就是不願意,總不能逼著結親,那不是結親是結仇。”




要不是蘇明允不願意,他早在那小子參加秋闈之前就下手了,還會等到現在和這麼多人一起爭搶?




蘇明允要是有心攀附權貴,也不會在進京之前就讓前頭兩個兒子完婚。




也就是景哥兒當時年紀太小,不然也得先成個親再進京。




閱卷官們一邊看書吏謄錄名單一邊說話,除了前幾名都盯著,到後面時注意力已經全部轉到蘇明允會不會回心轉意找個官位稍微有億點點高的親家。




那小郎君金榜題名後要入朝為官,朝中有人好辦事,他蘇明允那麼大的人應該不至於連這個道理都不懂。




還是說蘇家和朝中某個高官有仇,亦或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想不通,回頭想辦法打聽打聽。




春闈取士沒有定額,考生表現優秀就多選,考生表




現不佳就少選,這屆是官家登基後的第一屆科舉錄取的士子多,全部謄錄完畢足有四百二十八人。




榜單已定,接下來就是放榜。




正好明天就是吉日,所有人都不想拖延,這邊榜單剛剛定下,那邊立刻派人去貢院門口張貼告示,明日辰時準時放榜。




趕的就是這個吉日吉時,要是今天白天干不完,晚上加班加點也得把榜單給定下來。




貢院門口的告示剛剛貼出去,一傳十十傳百,很快整個京城的舉子都知道了明天要放榜的消息。




春日萬物復甦,二月中又有個花朝節,考完試的舉子們深陷汴京的繁華之中,直到放榜的消息如同雷霆一擊將他們敲醒。




別玩了,趕緊收拾收拾準備看成績。




有幸金榜題名就接著奏樂接著舞,不幸落榜就只能灰頭土臉回老家。




等成績的時候度日如年堪稱煎熬,蘇景殊緊張的飯都吃不下去,嘴裡唸叨著“不緊張不緊張我叫不緊張”,出門的時候竟然真的脫口而出他叫蘇緊張。




趙頊的狀態沒比他好哪兒去,“我我我我、我叫趙緊張。”




蘇景殊:……




兩人齊聚馬車的車廂,對著緊張。




春闈放榜的聲勢比秋闈放榜更大,去的晚了連大街都擠不進去,蘇景殊他們沒準備離貢院太近,因為他爹說這時候離的太近容易被那些等著榜下捉婿的人家守株待兔逮個正著。




他們蘇家小門小戶,不好攀扯京城的高門權貴,這時候最好有多遠躲多遠。




老蘇說起這些的時候感覺有些對不起兒子,但是小小蘇毫不在意,誰家好孩子十六歲就成親,怎麼著也得等他二十六了再說。




二哥三哥都早早成家,大伯二伯家的堂兄們也都有家有室,老蘇家不用他傳宗接代,身為家裡這一輩最小的孩子,他覺得他可以不用那麼著急。




蘇洵和程夫人在兒女的婚姻大事上很好說話,或者說,在因為屈從鄉俗舊禮差點害了女兒之後,他們夫妻倆就不願再為了名聲而非要讓孩子做什麼。




若非如此,當年蘇軾蘇轍成親也不會讓他們小夫妻事先認識,確定夫妻倆合得來才讓他們成親。




親舅父都能幹出虐待的事情,盲婚啞嫁更不可取。




他們景哥兒雖說到了能成親的年紀,但在他們眼裡還是孩子,晚幾年再成親也沒什麼。




就算不成親,將來也能過繼個孩子給他養老送終。




以景哥兒的性子,至少到現在為止,他們實在想不出他娶妻生子撐起一大家子的樣子。




行吧,兒女都是債,不管將來到底是什麼樣子,提前做好兩手準備都不會有錯。




蘇景殊:……




果然是親爹親孃,他還什麼都沒有說,爹孃就已經想到怎麼給他養老送終了。




別人家都是兒女安排給爹孃養老,他們家可好,爹孃給他安排養老。




不愧是他。




小小蘇和車伕說好在哪兒停,然後和同樣有被




捉婿風險的小金大腿解釋他們為什麼不能離貢院太近,“今天守在貢院門口的不只有考生,那些準備榜下捉婿的人家派去的都是身高體壯的力士,只要是進士就逃不過他們的魔爪,咱們倆長那麼好看肯定剛過去就被盯上。”




這年頭榜下捉婿甚是猖狂,連七十多歲的老翁都逃不過去,年輕人就更不必說了。




只要湊到跟前,沒有一個單身人士能逃得過被捉。




就算沒考中,長的好看也很有風險。




他自己被抓走也就算了,當朝太子在春闈放榜之日被抓去當女婿,這事兒被記下來能讓後世笑話幾千年。




趙大郎弱弱開口,“我帶了那麼多侍衛,應該沒有人能把我抓走。”




蘇景殊只是笑笑不說話。




不多時,趙大郎看到貢院門前大街熙熙攘攘完全走不動道的場面也不說話了。




大內侍衛不能輕易傷人,那麼多人擠來擠去,再高明的武功也沒法施展,他們的確得躲遠些。




街上人滿為患,附近的酒樓茶館同樣擠滿了人,按理說蘇景殊這時候應該去和相熟的考生一起等成績,但是那些熟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已經成過親,剩下他一個孤零零的一旦被那些虎視眈眈的力士盯上實在不好脫身,所以還是別往前湊了。




看成績有大內侍衛,皇家出品,速度有保障。




趙頊不確定他能不能考上,怕落榜丟人特意沒把他弟帶出來。




秋闈等成績時他沒考都緊張的不行,春闈他親自混進去考了,等成績時更冷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