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娘 作品
47、第 47 章
湯野看著他下闔著的蒼白顫抖單薄的眼皮,“這麼多年,你對我一點真心都沒有過。”
柯嶼掀開眼眸,黑色的瞳孔剔透純粹,靜靜地看著他幾秒,“我不知道。”
湯野心口一震,連呼吸也受到震盪般一窒,沙啞著問:“什麼意思?”
柯嶼卻重新伏下臉,閉上了眼睛,不再說一個字。
·
等到要去客串的那天,背上的傷也依然沒有好透。傷口有多深,血痂就結得有多厚。
難免會癢。
洗澡時忍不住撕了一道下來,等晚上上藥時就被湯野發現。他捆著他的手,捆了一整夜。等第二天再淋浴時,湯野就在一旁看著。
柯嶼在這個鄉下別墅住了多久,姓湯的就陪了多久。年
底應酬多,柯嶼懷疑他推了最起碼五場晚會。白天他處理公務,柯嶼就陪著奶奶四處走動,身後遠遠跟著保鏢和傭工,既無法逃跑,也無法產生意外。
奶奶每天最常重複的,只兩件事,一件是問阿華姐在哪裡,怎麼不在?一件是問柯嶼躲好了嗎。
她佈滿厚繭的手緊緊攫著柯嶼的,力氣大得彷彿盤曲的虯枝,嘴裡驚慌地重複:“叨叨,叨叨,快、快藏起來……”
那個爛賭的人不在了,她也不再擁有清醒,那種恐懼和保護卻還是刻入了本能。
柯嶼挽著她的手順著河道散步,冬日的蘆葦蕩在日光下發白,空氣中瀰漫著飛絮。風那麼好,好像連帶著吹走奶奶記憶裡的那層霧色,她偶爾眯起眼睛問,粵語的發音已不標準:“我們叨叨系唔系該討老婆了?”
柯嶼也用粵語:“沒有老婆,有鐘意的人。”
奶奶問:“哪裡的靚女?”
柯嶼一字一句回:“唔系靚女,系靚仔。”
奶奶便癟著嘴“嗨呀嗨呀”地囁嚅,柯嶼知道自己在玩一個無聊幼稚且膽小的遊戲,繼續著說:“他叫商陸。”
奶奶:“嗨呀嗨呀。”
“他太傻了。”
奶奶:“嗨呀嗨呀。”
柯嶼站住,撲哧笑出聲,眺望渚心停著的一隻白鷺,過了半晌,又問:“週三如果真的能見到他,就告訴他,好不好?你說嗨呀,我就不告訴,你要是說點別的呢,我就告訴。”
奶奶仰頭看他,柯嶼被凝視著,不自覺吞嚥,像等待彩票刮開前的緊張。
包子褶般的嘴唇一張,喉嚨口擠出渾濁的發音:“嗨……”
緊握著奶奶的手勁松了,柯嶼自嘲地勾起唇角,輕輕說:“嗯,我在想什麼,我哪裡配得上他的喜歡。”
只是那兩個字終究沒有說完。好像倏然忘了,奶奶的眼神重新迷茫起來,改口喚他:“叨叨。”
柯嶼呼吸一屏,垂下眸,安靜地看著老人家,“我耍賴一次,好嗎?就一次……這次不算。”他等著,看奶奶是說“嗨呀嗨呀”還是……
“叨叨?”
·
週三是被阿州直接送到片場的。他一路
默默記著路牌路標,兩小時後抵達,阿州並沒有把手機給他。
“老闆吩咐,今天回去後就還給你。”
尋狗一樣,要乖乖回家才有獎勵。
柯嶼無所謂地笑笑:“阿州,湯野有沒有幹過你?”
阿州臉色微妙地難看起來。
“你這麼聽話,你跟他才最配。”柯嶼揉揉這幾天被綁得痠疼的手腕,“給我根菸。”
阿州把煙遞過來,他嘴唇微張,就著他的手輕輕咬住,“點上。”
阿州每次給他點菸時,總忍不住掀開眸子看他。近在咫尺的眉眼,星光褪去,只是很單純地好看。柯嶼這個人的誘惑不在於性別,無所謂男的女的,無所謂是陽剛柔美,還是說所謂的英俊抑或漂亮。他的性吸引力,只適合被命名為“柯嶼”。是無法捕捉,也無法複製的。
柯嶼咬著煙輕輕笑起:“你每次看我這麼長時間,不怕我到你老闆那裡去告狀?”
阿州收回目光,退回到安全地帶,好像躲過一次帶有春風的魔法攻擊。
柯嶼抿起半邊嘴角:“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片場?那裡才能寸步不離地監視我,你想看多久都可以。”
阿州面無表情,水泥一樣硬邦邦地說:“不必。”
柯嶼更深地彎起唇,哼笑一聲,下車時慵懶地扔下一句:“蠻可愛的。”
盛果兒早就等著他,撐了把大黑傘。柯嶼一邊抽著煙往化妝室走,一邊聽她彙報這幾天的工作。腳步很快,盛果兒說得也很快。兩分鐘說完,人也到了化妝室外,柯嶼腳步卻停住了。
“郵件有回覆嗎?”
盛果兒懵了:“沒有郵件。”
柯嶼不耐煩:“我說私人郵箱。”
“我就是說的私人郵箱。”盛果兒言辭確鑿,“我每天都查看,真的沒有未讀。”
“是不是被攔截到垃圾箱了?”
“看了,也沒有。”盛果兒把傘撤下收攏,“你是在等之前那個人的郵件嗎?”
柯嶼遲疑的腳步重新邁起:“算了。”
製片主任、正副導演、製片人和應隱都在化妝室等他,見人進來,應隱跑上去親親熱熱地圈住脖子一抱:“我可太想你了!”
他和應隱多少年的同事,從最初滿天飛的緋聞到現在全娛樂圈都默認的好朋友,應隱對他始終親密如昨。在場的眾人也見怪不怪,紛紛祝賀他新電影殺青,問候他下一步的打算,同時感謝他抽時間來客串。
柯嶼笑著搖搖頭,熟絡地寒暄。
這是一部民國時期文藝片,男主角是著名影帝沈籍,地位德高望重,這會兒還沒到。柯嶼要客串一個國民黨軍官,一場舞會戲,一場辦公室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