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那年新婚夜,其實我……

    薛蒙一口氣沒上來,仍是剎不住車的,驕傲地“哼”了一聲。

    梅含雪:“…………”

    “…………”薛蒙的臉迅速漲紅,猛地扭頭,殺氣騰騰,“你管我?我走路不小心跌的!”

    “那你以後走路還是看著點。”梅含雪很平靜地說,“能跌成這樣,也是不容易。”

    說罷就離開了,留薛蒙呆立原地半晌,才震怒跳腳道:“梅含雪!你這狗毛孫子!你、你給我等著!我和你勢不兩立!!”

    受了一肚子委屈,薛矇眼眶紅彤彤地就從花園裡跑了出來,跑得太急,冷不防撞到一個人的胸口。

    薛蒙大怒,罵道:“什麼東西!走路不長眼嗎?”

    一抬頭,是個高大瀟灑的青衣男子,衣裳上繡著金色絲線繡成的杜若紋飾,頭頂上束著孤月夜的青玉發冠,兩簾睫毛纖長溫軟,遮垂於眼前,他抬起眸來,裡頭是朦朦朧朧的江南煙雨,好一張勾魂攝魄的臉。

    男子推開薛蒙,整了整自己的衣冠,他的心情似乎也不好,細長手指寸寸撫平襟前褶皺,薛蒙看到他的食指上戴著的玄武背甲紋銀指環,愣了片刻,忽然一驚:“姜曦?”

    孤月夜的掌門,天下第一富豪姜曦!

    此人年紀與薛正雍相若,但心法不同,姜曦的長相也停留在二十餘歲,此人大富大貴,容貌還極為標緻,實在是上天眷顧的不二寵兒。

    靈山大會時,十大掌門裡頭就缺了姜曦沒來,那時候薛蒙還想呢,心道不知道這個缺席的傢伙是什麼模樣,今日一見,竟是裘馬風流,不由大震,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人家猛看。

    姜曦沉著臉,卻沒有好脾氣:“一派之主的名字也是你可以喚的?可笑。”

    薛蒙一聽這話,只覺得羞辱比方才梅含雪那邊受的更勝百倍,當即怒道:“怎麼了,年紀大了還不允許別人叫你名字了?還非得稱你一句掌門仙君了是吧?南宮柳都沒你那麼大架子!”

    “好沒規矩!”姜曦森然道,“你是誰家的弟子?”

    “憑什麼你問我就答?你算什麼?孤月夜的那群猢猻聽你號令,我還要買你賬了不成?我偏不告訴你!我看你就是個——”

    “蒙兒!”

    忽的一聲柔婉嗓音響起,薛蒙猛地住了嘴,錯開姜曦,朝他身後望去。

    王夫人不知何時走了過來,她大概是聽到了剛才薛蒙沒規沒矩的頂撞,因此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也有些焦急,連忙阻止道:“蒙兒,快別說了,你過來,到阿孃身邊來。”

    薛蒙又惡狠狠地瞪了姜曦一眼,甩手朝王夫人走去,恭順地低下了頭:“阿孃。”

    姜曦原地站了一會兒,也緩慢回身,眯起眼睛,那雙明明生的如此漂亮的眸子裡,卻閃動著無不惡意的光芒。

    他遙遙看著粉牆黛瓦旁的母子倆,碰齒冷然道:“哦,這便是天之驕子,薛正雍的好兒子,薛蒙吧?”

    王夫人:“……”

    姜曦的睫毛抖了片刻,而後合上眼睛,再睜開時,裡頭已盡是嘲諷:“不愧是薛正雍的種,真是好涵養。”

    “不許你侮辱我爹爹!”

    “蒙兒!”王夫人立刻拽住他,把他拉到自己身後,然後白著臉,與姜曦斂衽一禮,“犬子薛蒙,任性慣了,還請姜掌門莫要見怪。”

    “呵,姜掌門……”姜曦像是一條毒蛇般,將這三個字在溼潤的唇齒間浸淫片刻,慢慢吞嚥下去,然後說道,“無妨。他身上好歹有師姐你一半的血,算起來輩分,我倒可以認他當個幹外甥……”

    “誰要當你幹外甥啊!也不看看你那醜裡吧唧的嘴臉,滾吧你!”

    “蒙兒……”

    姜曦冷冷一笑,盯了薛蒙片刻,眼神緩緩移轉,落到了王夫人臉上,王夫人則垂了眸子,說:“請掌門莫要再開玩笑,妾身已不再是孤月夜的弟子了,又哪裡還能再於掌門論輩分。”

    “……好。”姜曦點了點頭,冷冷道,“好,好極了。今日得見故人與故人之子,著實令姜某眼界大開。也不知死生之巔這腌臢之地是怎麼養人的,好好的白玉蘭,也能染上一身泥灰。”

    “姜曦!你他媽的再說!我撕爛你的嘴!”

    薛蒙聽這人當著他的面辱罵他母親,登時血往頭頂湧,不顧一切就要往前衝,王夫人拉都拉不住他,眼看著情況失控,忽聽得天空中一陣巨響,一朵璀璨煙花轟然炸開,鐘鼓隆隆,儒風門的唱禮官以擴音術將一句話在剎那間傳遍七十二城。

    “百家接風宴,將於酉時於詩樂殿開席,恭請諸位貴賓蒞臨賞光——”

    姜曦冷冷看了薛蒙一眼,甩袖轉身,怫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