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何處尋起

    罪無可赦,押解至第……

    這次墨燃沒有把手提前拿開,可這行字依然沒有寫完!

    守衛一愣,拍拍黑尺:“壞了?”

    豈料一拍之下,黑尺微微顫動,過了一會兒,那行字竟自行消散了,尺面上飄起一縷薄薄仙氣,無限燦爛的輝光熠熠閃出。

    這回尺子裡沒有哭聲傳來,而是百鳥朝鳳,纖音入雲,彷彿九重天上的雅樂聲降臨地府,眾魑魅俱是陶然若醉,就連守衛也不禁跟著出神。

    等仙音止歇,守衛才驀地回神。

    再一看,丈罪尺上已落下了六個大字——

    尋常魂魄,可行。

    守衛失聲道:“這不可能!”

    剛剛不還是罪不可赦麼?怎麼就又尋常魂魄了?

    他不甘心,又拿尺子丈量了許多次,但每次都是同樣的結果:先是慘叫,再是佳音,到最後無不例外,都寫著尋常魂魄,可行。

    守衛失望至極,他是沒有理由阻攔一個尋常魂魄進入地府的。

    他又開始惡狠狠地塞自己的腸子了,邊塞邊說:“啐,我看你還真是走火入魔死的。”

    墨燃也頗為意外,並不知道是為什麼,他想了想,猜測大約是懷罪大師的符咒混淆了尺子,便稍稍鬆了口氣。

    “滾吧,照身貼拿著,耽誤你爺爺半天,還不快滾!”

    “……”墨燃求之不得,正抱著引魂燈欲走,忽地守衛眼光一亮,高聲喝住了他——

    “站住!”

    墨燃心跳很快,臉上卻還鎮定著,似是無奈道:“又怎麼了?”

    守衛抬了抬下巴:“你懷裡抱著的,是什麼?”

    “哦,這個啊……”墨燃摩挲著魂燈,心中念頭閃的飛快,轉而笑道,“是我的陪葬。”

    “陪葬?”

    “對,是個法器。”

    “呵。有些意思。”守衛指了指桌子,眼中精光閃動,“把你的陪葬擱這兒,再測一遍。恐怕是你這法器,把丈罪尺給混淆了。”

    “……”

    墨燃心中早已把這犢子罵了個遍,但卻無計可施,只得將魂燈放下,再次忐忑不安地伸出手腕。

    守衛似是胸有成竹,迫不及待地就又把尺子摁了上去。

    ……

    結果,卻還是一樣。

    依舊是六個字,清清楚楚:尋常魂魄,可行。

    別說守衛了,連墨燃都是渾不知所以然,但這樣測過,對方總算是徹底死了心,極為意懶得擺手放他進去了。

    墨燃不敢久留,抱起引魂燈,穿過長長的甬道,直到盡頭,光線變幻。

    鬼界,浩浩蕩蕩地展開在他眼前。

    這是地獄第一層,乍一眼根本望不到盡頭。天空是猩紅色的,像燒沸了的霞光。奇藤異木拔地而起,近處屋瓦嶙峋,遠邊宮舍林立。入口一塊通天巨石,上書“爾曹皮歸塵,魂歸南柯鄉”。旁邊巍峨矗立著紅漆牌樓,金水融了描灌出“南柯鄉”三個大字,每個都有成年男性那麼高。

    原來這地獄第一層,就叫南柯鄉了。死去的人若無異樣,就全都暫居於此,十年八年,等候著判官喚到自己,再去第二層審判發落。

    墨燃抱著引魂燈,邊瞧邊走。

    過眼處,佈局與人間竟無太多不同,街道、住戶、瓦肆,一共十八街,九橫九縱。鬼男、鬼女、鬼童四下穿行,笑語桀桀,哭聲哀哀,端的是群魔亂舞,百鬼夜行。

    東邊兒聽到有新喪的婦人在抽噎:“怎麼辦,怎麼辦,都說改嫁的女人要被截成兩半兒,頭和腳,各歸得那兩個死鬼男人,這可是真的?誰能與我說說,這可是真的?”

    她身邊也有衣襟袒露,鬢髮凌亂的姑娘在抹淚:“非我要做那暗門子,實在是生活不起,死前我去土地廟裡頭捐了塊門檻,想要千人踩萬人踏,替我贖罪。但村長偏生說要我付他四百黃金,才能允了我把門檻換上,我要有那麼多錢,又何苦去做皮肉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