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節 默

    沈氏新任掌權人沈厭身邊養了個男寵,左眼下有一顆極漂亮的淚痣,沈厭很寵他。

    不過,好景不長,不出一年,就傳出那男孩的死訊,眾人私下裡都說他是被沈厭給玩壞了。

    幾年後,沈厭在自家夜店過生日,卻遇上新任警隊隊長顧向陽帶隊突擊檢查。

    只見那顧隊靠近沈厭耳語了一句,女人微徵,隨後笑得風情萬種,跟著男人離開了。

    在場的眾人,突然反應過來:那顧隊長左眼下,也有一顆極漂亮的淚痣。

    1

    「厭姐,顧隊長又來了,說要見你。」

    「不見。」坐在寬大辦公桌後的女人,在聽到那個名字時,翻合同的手不明顯地停頓了一下,隨後脫口而出拒絕。

    季風往前又走了幾步,笑了起來,話裡意有所指,「厭姐,那可是小陽啊,你別說,幾年未見,小陽長得愈發有男人味了,就是性子變冷了許多,一點不見當初跟在你身邊時的奶狗模樣。這樣的小陽,想必更帶......」

    「住口!他顧向陽現在是警隊隊長,你別忘了我們是做什麼生意的。c 市那邊的生意正好缺個管事的,你想過去嗎?」沈厭冷冷地打斷了喋喋不休的季風,語氣裡的警告不言而喻。

    只見剛剛還吊兒郎當、滿嘴跑火車的男人,瞬間苦臉求饒,「哎,厭姐,厭姐,我錯了,我這就去把顧隊長請走。」說完,轉身逃出辦公室,唯恐再慢一步,就真的要被裡面那個女人送到鳥不拉屎的 c 市。

    辦公室裡,沈厭手裡的合同久久未翻到下一頁。許久過後,她煩躁地把合同甩到桌上,將自己陷進座椅裡,悠悠嘆口氣,「你何必要回來。」

    2

    沈厭第一次見顧向陽時,剛埋了自己的父親。從冗長的葬禮儀式下來,她推開酒店套房的門,藉著走廊裡的燈光,坐在明暗交接處的顧向陽,就半裸著出現在眼前。

    沈厭眼裡閃過一絲戒備與遲疑,但很快就掩去,換上一副漫不經心的笑容,隨手關上門,朝黑暗裡那個低著頭沒有發出一絲聲響的男孩走去。

    走近了,才發現男孩一直在小幅度地顫抖,也不知是冷的,還是怕的。沈厭輕笑了一聲,倒也沒管他,轉身自顧自地進了浴室。

    等再從浴室裡出來,沈厭換上了浴袍,繫帶鬆鬆垮垮地搭在腰間,全身散發著沐浴後的鬆快。抬眼看了看黑暗裡一直沒換過坐姿的男孩,沈厭在原地停了幾秒後,還是走了過去。

    隨手摁亮沙發邊的落地燈,昏黃又曖昧的燈光便灑在了隔著一張沙發茶几,相對而坐的兩人身上。

    沈厭從沙發茶几下摸出一包女士香菸,往沙發背上一靠,抽出一根給自己點上,吸了一口,隨後將雙腿抬起擱在茶几上,慢慢地吐出那口煙,隔著繚繞的煙霧看著對面那人。

    浴袍本就係得不算緊,再隨著這一動作,兩條長腿幾乎全暴露在空氣裡,渾身散發著一種大膽但又不媚俗的美。

    不過,沈厭對此並不在意,她抬起夾在指間的香菸又吸了一口,這次倒是很快吐了出來,決定打破這滿室的沉默。

    「說吧,誰讓你來的?」

    3

    對面那人終於動了動,但仍低著頭,半晌才回答道:「我……不知道,那人只叫我伺候好您。」

    聲線裡帶著一絲極力掩藏的顫抖,但聲音倒是挺好聽的。

    對於男孩的回答,沈厭沒表現出別的情緒,只是在心裡暗暗思忖:故意選擇深夜下葬,就是為了討點清靜。沒想到剛辦完父親的葬禮,就有人急不可耐地來討好沈氏新一任掌權者,真不知該誇對方聰明還是蠢。

    等沈厭從自己的思緒裡出來,發現男孩顫抖得愈發明顯,忍不住笑出聲來,「怎麼,你很怕我?」

    「沒……沒有。」隨後又像是鼓足了勇氣,男孩低著頭,聲音稍大地問道,「需要我給你脫衣服嗎?」

    「什麼?」沈厭一愣,隨後反應過來笑道,「小朋友,你一直低著頭,怎麼給姐姐脫?」

    話音剛落,男孩無措又快速地抬起了頭,左眼下的淚痣就那麼明晃晃地印進了沈厭眼裡。這一次,沈厭是真的愣住了,眼底隱隱有波浪晃動:怎麼會那麼像?!

    指間的香菸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沈厭閉上了眼,開始在腦海裡回想:當年自己終於開始掌握一部分實權時,曾派人回去查過,傳回來的消息都說那個孩子死了。那眼前這人……怕只是長得像罷了。

    再睜開眼時,沈厭眼底的波瀾不見了,彷彿剛剛短暫的失控只是錯覺。對面那人對沈厭的失態倒是沒察覺,只是臉紅紅地呆呆看著沈厭。

    沈厭是美的,這一點所有見過沈厭的人都不會否認。

    直起身子,沈厭將手裡即將燃盡的香菸,摁滅在茶几上的菸灰缸裡,隨後又點燃了一支,接著狀似無意地伸手攏了攏胸前的浴袍,開口道:「成年了嗎?」

    男孩這才恍過神來,慌亂地轉移視線,耳尖卻更紅了,彷彿在為剛剛的發呆表達無聲的歉意,隨後輕輕清了下嗓子,「成年了,今天剛成年。」

    「今天?」沈厭沒掩飾自己的詫異。

    男孩卻誤以為沈厭不信,手忙腳亂地從褲兜裡掏出身份證,直愣愣地遞到沈厭面前,「不信的話,您可以看我身份證。」

    隨意掃了一眼上面的信息,沈厭不置可否,只說了一句「顧向陽?倒是個好名字。」便揭過了這個話題。

    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沈厭今晚很累,沈父活著的時候,她曾無數次期盼著他死。兩人的關係不好,甚至可以算得上是相看兩厭。一直以來,沈厭都是靠著對沈父的恨意,逼迫自己成長,快速奪權。

    可就在今晚,她親手埋下重病去世的沈父,那股一直支撐著她的恨意,好像也隨著散了。她的身體很累,卻沒有睡意。只是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不知是因為沈父的死,還是記憶裡的那顆淚痣。

    良久,空氣裡傳來一聲噴嚏,沈厭分神看了眼對面人左眼的淚痣,忍不住嘆口氣,「浴室裡有多的睡袍,你去拿一件穿上。」

    男孩聽後猶疑了一下,然後站起身朝浴室走去,不一會兒裡面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再次出來時,男孩已換上了睡袍,手裡還拿了一件,走到沈厭面前,「您也換上睡袍吧,比浴袍舒服些。」

    沈厭在男孩投射的陰影下抬起頭,吐出一口煙,像一隻慵懶的貓,懶懶地抬起手,「你幫我換?」

    不出意外地,男孩臉又紅了,正當他要上前動作,沈厭卻站起身來,從他手裡拿過睡袍朝臥室走去,男孩轉身跟在她身後。

    察覺到身後的腳步,沈厭停了下來,但沒回頭,「今晚你就在沙發上將就一晚。」

    男孩有些著急,脫口而出,「您不睡我嗎?」

    沈厭笑了,「小朋友,你是自願的嗎?」

    身後突然安靜了起來,過一會兒,傳來了一句「是」。

    沈厭收起了臉上的笑容,聲音有些冷,「放心,不管是誰送你來的,這份禮物我自然會收,明天開始你就跟在我身邊。今晚別來打擾我。」說完,進了臥室,反手鎖上門。

    那晚過後,s 市人都知道沈氏新任掌權人沈厭身邊,突然有了一個小奶狗,左眼下有一顆極漂亮的淚痣,沈厭寵他護他,外人不知其來歷名姓。

    4

    隨著夕陽徹底落下,s 市最繁華的商區像是突然被打開了開關,瞬間變得喧鬧起來。其中最顯眼的,要屬整個商區裡佔地面積最大,造型也最獨特的建築——「the night」。這家直屬於沈厭的夜店,今晚將為女主人的生日派對徹夜狂歡 。

    路過的行人看著停在「the night」門口的那一溜豪車,和守在門口數量倍增的保鏢,暗暗猜想,今晚出現在「the night」裡的客人們,怕都是非富即貴的角色。

    幾輛警車停在離「the night」兩條街外的小巷裡,坐在駕駛座上的小陳幾次偷瞄副駕上散發著低沉氣壓的隊長,心裡直犯嘀咕。

    半小時前,顧向陽突然召集全隊的人,說要去突擊檢查那家最大的夜店「the night」,可臨到門口,卻又讓大家停在了這裡。所有人一頭霧水地靜待副駕上的男人給出下一個命令。

    小陳幾次張口,想說點什麼,但看到顧向陽的臉色,便還是乖覺地閉上了嘴。不是他?,是顧向陽一言不發的模樣太可怕了。小陳轉頭望向車窗外,心裡想著,人與人之間的差距怎麼就這麼大呢。

    他是最近跟著顧向陽一起從 b 市調來 s 市的,不過他只是個小警員,而身旁的男人卻年紀輕輕就當上了隊長。

    顧向陽在 b 市的警察圈裡很有名,雖說有他長相俊朗的因素,但更重要的還是因為他那亮眼的履歷。加入警隊不到一年時間,就成了 b 市最年輕的隊長,且隱隱有被繼續往上提拔的勢頭。

    所以當小陳得知顧向陽放著 b 市好好的前途不要,非要主動申請調往 s 市時,他懷疑這人腦子不太好。

    雖說來 s 市也是當隊長,但和 b 市相比,這隊長頭銜的含金量,差的就不是一點半點了,某種意義上來說,是降職。

    小陳現在還記得,他和顧向陽到 s 市警局報到時,親自出來迎接的局長笑得有多燦爛,一臉撿到寶的表情。

    收回思緒,小陳打算還是硬著頭皮問問接下來要做什麼,就見顧向陽拿起手裡的對講機,說了一句「下車!」

    一行人跟在顧向陽身後,朝夜色裡那棟最顯眼的建築走了過去。

    5

    沈厭無疑是今晚最耀眼的存在,作為這場派對的主角,一舉一動都牽動著在場人的眼球。不過今晚她似乎有些心緒不寧,一邊應付著不斷上來敬酒的人,一邊視線時不時飄向門口。

    上前敬酒的人注意到沈厭的異樣,笑道:「沈總在等誰?」

    「張總說笑了。」沈厭主動與他碰了杯,仰頭一口喝盡,給足了對方面子。

    沈厭不是在等人,相反,她是盼著那人不要來。如今兩人的身份,並不適合有任何交集。

    前幾次那人獨自去沈氏集團找她,沈厭還能借口自己不在,讓季風送客,避而不見。可今晚,作為壽星的沈厭卻不得不出席。

    那人該不會真的耐不住性子,來堵她吧?

    可擔心什麼,偏來什麼。

    門口傳來一陣騷動,保鏢攔著身穿警服的顧向陽和他身後的警員,感覺下一秒雙方就要打起來。

    沈厭看了一眼門口身量挺拔的那人,心底嘆了口氣,隨後往跟在身邊的季風使了個眼神。

    季風會意,扯著張笑臉朝顧向陽走去,「喲,什麼風把顧隊長給吹來了?」

    接著又往顧向陽身後看了看,「這麼大陣勢,是有什麼事嗎?」

    顧向陽目光越過季風,看向場內被幾人圍住敬酒的沈厭,吐出一句「例行檢查。」

    季風往右移了一步,不動聲色地擋住男人視線,「顧隊長剛調來 s 市,可能對這邊的情況不太瞭解。我們『the night』是正經夜店,可沒幹過違法亂紀的事兒。而且今晚是我家老闆的私人宴會,場上都是老闆的貴客。顧隊長,這樣吧,改天,改天歡迎你隨時過來檢查。」

    「若我非要今晚檢查呢?」顧向陽直直地看向季風。

    季風斂起笑容,往前傾了傾,語氣低沉,「顧隊長,怕是不合規矩吧。」

    隨後站直身體,牢牢站在中間,絲毫沒有要讓眼前這人進去的意思。

    空氣出現了短暫的凝滯。

    顧向陽側了側身,往場內的沈厭又看了一眼,開口道:「我們接到報警電話,報警人說自己朋友昨晚在你們店裡被某個客人騷擾,你們員工不僅沒上前制止,反而還有意無意地阻撓其他想要出面幫忙的客人。最終還是報警人帶著人及時趕到,將她朋友帶了出去。報警人說她朋友被下了藥,關鍵是......」顧向陽看了眼季風的神色,慢悠悠吐出下半句,「你家老闆當時也在場。」

    右後方的小陳聽到這話,看了前面的顧向陽一眼,心裡疑惑:什麼報警電話?來之前顧隊沒說這事啊。

    季風的臉色變了變,大腦飛快地運轉:昨晚自己並沒跟在厭姐身邊,難道真的發生了什麼事?

    看著面露猶疑的季風,顧向陽緩緩開口道:「請你家老闆過來,我向她核實一下情況就走,不為難你們。畢竟,你們今晚,還有重——要的客人在。」

    越來越多的客人朝門口投來好奇的目光,不能再拖下去了。季風一咬牙,「好,顧隊長在這兒等一下,還有,能不能請你讓手下的人先出去,一群警察擋在門口,我們怕是要上明天的頭條新聞了。」

    「你帶著其餘人先收隊回去。」顧向陽轉頭向小陳吩咐道。雖有疑惑,但向來服從命令的小陳,還是帶著人離開了。

    季風心如死灰地轉身朝沈厭走去,內心暗自嘀咕:完了完了,沒完成厭姐交代的趕人任務,要被派去 c 市了。

    沈厭餘光裡看見季風耷拉著腦袋回來,而門口那人還在,心下明瞭了幾分,看來今晚是避不過去了。

    耐著性子聽季風說完那人要他傳達的話,沈厭朝前來敬酒的人說了聲「失陪。」

    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季風一眼,讓他好好陪客人,便朝等在門口的那人走去。

    「顧隊長,初次見面,久仰大名。」無視男人在聽到「初次見面」時,瞬間變得難看的臉色,沈厭言笑晏晏地朝顧向陽伸出手。

    「初次見面?」顧向陽藉著握手,將眼前的女人往自己拉近了一些,咬牙切齒道,「沈總,可真是好記性。」

    沈厭暗自使力掙脫開對方的手,面上仍帶著笑意,「聽季風說了情況,這中間應該是有什麼誤會。我昨晚有事並不在『the night』,若顧隊長不信,我可以......」

    「我知道。」顧向陽打斷了沈厭,隨後附身過去,在她耳邊低聲說道,「我詐他的,姐姐。」

    一句「姐姐」叫出口,卻讓兩人都愣住了。

    沈厭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以前兩人之間,第一次叫「姐姐」時的場景。

    也是在那一次,沈厭真正地睡了顧向陽。

    6

    那時,顧向陽跟在沈厭身邊已有半年。雖然外界都傳沈厭對自家小奶狗是多麼寵護,天天同吃同住,同進同出。但在外人無法探知的別墅裡,兩人是分房睡的,甚至不曾接過吻。

    沈厭之所以會將男孩留在身邊,在眾人眼前做出一副寵愛的模樣,是因為她一直都沒查出酒店那晚,到底是誰將男孩送進自己房裡。

    要知道那家酒店可是沈氏集團旗下的產業,有人能在自家酒店,神不知鬼不覺地送進來一個大活人,沈厭直覺有內鬼。

    既然對方暫時不想露面,那沈厭也無妨陪對方玩到底。演戲嘛,誰不會?

    而且,男孩和記憶裡那個孩子太像了。

    雖然沈厭內心否認把男孩當成替身,但她確實有意無意通過對男孩好,來彌補對記憶裡那個孩子的虧欠。

    但有一點,沈厭沒算到。她是在演戲,男孩卻入戲了。

    他太稚嫩了,還沒學會如何藏住眼底的愛意,就被沈厭察覺了。

    沈厭對此什麼也沒說,只是工作變得越來越忙,會讓季風接到男孩從別墅打來的電話時,讓他告訴對方,自己在忙,不回去了。

    一次、兩次、三次......等男孩反應過來時,他已經快 1 個月沒見到沈厭。

    那一刻,他慌了。那個開心時,會笑得一臉寵溺,叫他小朋友的女人,是不是不要他了?

    男孩跑去沈氏集團找人。沈厭曾帶他來過公司,內部員工對兩人的關係心照不宣,前臺以為他是過來送驚喜,諂媚地將男孩送進電梯,並未打電話詢問樓上那位。

    但不出意外地,男孩被季風攔在辦公室外,「厭姐在忙,不見。」

    等第二天再去時,他連大樓的門都進不去了。男孩知道,這是沈厭的意思。

    他轉而開始給季風打電話,一遍遍求對方讓自己見沈厭一面,一遍遍問對方是不是自己哪裡做錯了,他會改。

    但得到的回答都是「厭姐在忙,不見。」

    直到幾天後,季風去別墅取沈厭之前放在這裡的一份文件,發現男孩消瘦得可怕,才意識到問題有些嚴重了。

    季風回公司將文件遞給沈厭,沒立即出去,站在原地,有些欲言又止。

    「沒事就出去。杵在這兒,礙眼。」沈厭低頭快速瀏覽著手裡的文件。

    季風搓了搓手,訕笑道:「那個......厭姐,小陽瘦了許多。」

    「不是讓大廚按時上門做飯嗎,他們沒去?」沈厭抬眼看向季風,語氣不太好。

    「去了去了,我回來之前打電話問過。厭姐,你要不回去見見小陽吧,我怕再這樣下去,這孩子就真病了。」

    季風心裡,是把男孩劃在「自己人」的範圍裡的。雖說,男孩最初是被人有意送給厭姐的。

    但通過這幾個月的相處,季風能明顯感知到男孩對厭姐並無惡意,甚至多了一份少年赤誠的愛意。

    再加上男孩十分乖巧,有這樣一個人陪在厭姐身邊,是季風希望看到的。

    沈厭聽完季風說的話,沉默一會兒說道:「告訴他,我生日那晚會回去。」

    幾天後,沈厭結束生日宴會回去時,已接近下半夜了。

    她被敬了很多酒,意識有些不太清醒,站在別墅門口許久,才抬手摁了指紋鎖開門進去。

    剛開燈,沈厭還未看清急步走來的人影,就被男孩大力抱住,抵在了門上。

    「生日快樂。」

    沈厭不自在地偏了偏頭,藉此躲開男孩呼在耳邊的灼熱氣息,語氣不善地開口,「你放開。」

    男孩聽後,卻抱得愈發緊了,勒得沈厭有些疼。但也讓她酒醒了一些,這才看到客廳裡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個空酒瓶。

    「你喝酒了?」

    男孩沒直接回答,緩緩將額頭抵在沈厭肩上,低低傳來一句,「我以為你騙我,今晚不回來了。」

    盯著客廳裡的吊燈,沈厭眼神有些放空,張了張口,但還是什麼也沒說。

    不一會兒,肩上傳來潤溼。男孩哭了。

    沈厭推了推男孩,想去瞧對方的臉。

    男孩卻突然放開了她,從上方直直地看進沈厭眼裡,「今晚,你要了我吧,作為生日禮物。」

    沈厭聽出了「要」的潛在含義,下意識要開口拒絕,卻在看到對方眼底的懇求、害怕,和左眼下的那顆淚痣時,晃了神。沈厭覺得自己酒還沒醒。

    男孩臉上泛著不正常的潮紅,低頭一個勁兒想往自己頸窩裡鑽,「姐姐,你別不要我。」

    這是男孩第一次叫自己姐姐,沈厭在心底嘆了口氣,終究收回了抵在兩人胸前的手,默許了男孩的動作。

    ……

    7

    「我詐他的,姐姐。」這句話讓兩人都愣在原地。

    顧向陽最快反應過來,收起情緒看向眼前還怔愣的女人,開口提醒道:「沈總?」

    「嗯?」沈厭抬頭看向男人,看著眼前熟悉但又硬朗了許多的臉,一時有些恍惚。

    身旁保鏢傳來的探尋目光,讓沈厭迅速清醒,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顧隊長,這樣濫用職權,不好吧?既然這是顧隊長開的一個小玩笑,沒事我就先失陪了。」說完就要走。

    「報警是真的,昨晚確實有人在沈總店裡被下了藥。」顧向陽嚴肅了起來,「至於騙季風,沈總也在,不這樣說的話,沈總會過來見我嗎?還是說,沈總怕見我?」

    沈厭氣笑了,這人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分場合非要見自己,是還想抓著以前那些過往不放嗎?本以為,這幾年的歷練,能讓眼前這人成熟起來,但今日他的所作所為,讓沈厭有些失望。

    「既然顧隊長非要今晚找我說案情,這裡不方便,咱們去老地方聊吧。」沈厭決定藉此機會,一併說清楚兩人如今的關係。

    不小心瞥到男人紅紅的的耳尖,看來剛剛不只自己一人聯想到了某些事情,沈厭又覺得有些好笑,收起了氣悶,笑得風情萬種,跟著男人離開了。

    場內的眾人有些蒙,知曉以前一些事情的人,過來向季風意有所指地打探道:「這顧隊長有點像一個人,沒記錯的話,幾年前,沈總身邊的那個小奶狗,左眼下也有一顆淚痣?」

    「您貴人多忘事,那個小奶狗幾年前就死了。」季風笑著岔開話題,「今晚給您準備的禮物,已經讓人送到二樓包廂了,包您滿意,我這就帶您過去。」

    季風引著那人往二樓去,心裡卻在瘋狂尖叫,「厭姐和小陽今晚是要 do 了吧?!」

    但和季風想的不同,此時沈厭和顧向陽之間的氣氛冷到了冰點。

    沈厭口中的老地方,是指「the night」的地下二層,那是沈厭的私人停車場,收藏著沈厭從世界各地蒐集的限量跑車。

    場地外圍是長長的跑道,足夠兩輛跑車同時暢快地跑上幾輪。場地中央,還有一個全透明玻璃打造的小型酒吧,裡面隨便一瓶酒,就能勝過市面上公開叫賣的最好那瓶。

    沈厭喜歡跑車,更喜歡油門踩到底時,速度帶來的刺激感。

    幾年前她時不時會帶顧向陽來這裡賽上一局,如果男孩贏了,最高獎勵便是在任意一輛車裡,任由男孩處置,氣氛極盡旖旎熱烈。

    但如今,舊地重遊的二人之間,只有蔓延的沉默。

    沈厭給自己調了一杯酒,隨後坐在高腳凳上,懶懶地倚靠著吧檯,時不時晃動著右手上的酒杯。她在等眼前的男人開口。

    顧向陽看著女人的一系列動作,眼底不由自主地漫上來一絲痴迷。她仍是美得讓人驚心動魄。但今晚除了滿足自己想要見她的私慾外,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昨晚,確實有一通報警電話打進了警局。報警人說自己的朋友在你的店裡被其他客人下了藥,而且夜店的員工參與了其中,懷疑你們在給某些客人提供特殊服務。」顧向陽等了等,女人還是沒說話。於是繼續開口道,「但是,幾分鐘過後,報警人卻又打電話過來,說都是誤會,撤回了報案。」

    沈厭抬起眼皮,冷冷說道:「既然報警人撤回了報案,那顧隊長今晚帶著人大張旗鼓地來我生日宴會上鬧事,又是什麼意思?」

    「我懷疑背後有人收買或者威脅了報警人。」顧向陽看向沈厭,眼神裡帶著探究。

    「所以,你懷疑是我?」沈厭直直地看向男人,眼底一片寒意。

    「不管是不是你,我是想提醒你,上面已經開始在注意沈氏了,你的那些生意,最好就......」

    「提醒我?」沈厭冷冷地打斷了顧向陽,「顧隊長是以什麼身份提醒我?是 s 市萬眾矚目的警隊新星,還是我沈厭幾年前養的小情人?」

    「沈厭,你一定要這樣說話嗎?」顧向陽有些氣急地往女人逼近了幾步,隨後緩和語氣,「不管你信不信,我對你沒有惡意,我回來,也是為了你。」

    沈厭沒料到男人就那麼直接地說出了口,握住酒杯的手緊了緊,隨後不帶情緒地說道,「顧向陽,我倆之間的事情,幾年前就已經結束了。更何況,以前我倆結束得並不算愉快。如今你是警隊隊長,別忘了你的身份。我不需要你的提醒,我更寧願你恨我。以後別來找我了,顧隊長請回吧。」說完,轉身不再看男人一眼。

    許久,身後傳來男人離開的聲音,那人臨走前,留下一句「我也希望恨你。」

    沈厭久久沒有動作,過了一會兒,拿出了手機,點開了一段音頻。

    手機裡傳來剛剛離開男人的聲音,準確來說,應該是年輕版的聲音,裡面唱著:

    如果沒有遇見你,

    我將會是在哪裡,

    日子過得怎麼樣,

    人生是否要珍惜。

    ......

    那是顧向陽幾年前,在沈厭耳邊唱的歌。

    那時的兩人從生日那晚過後,算是真正地確定了關係,沈厭愈發寵愛男孩,帶著他參加了公司高層的團建活動。

    晚上,季風非要嚷著去唱歌,沈厭本來不太喜歡參加那些活動,覺得吵。但看到男孩眼裡的期待,還是答應了。

    一開始,高層們顧忌著沈厭在場,稍微都有點拘謹,整體還算有些收斂。

    可幾杯酒下肚後,再加上季風在一旁乾號般帶動氛圍,眾人都瘋了,群魔亂舞般地拿著話筒,一首接一首唱著沈厭聽不懂的歌。身邊的男孩笑得很開心。

    沈厭蹙著眉,有些被季風的高分貝歌曲表演折磨得難受,身旁的男孩軟軟地靠過來,在她耳邊說道:「姐姐,要不然我們先出去吧?」

    沈厭搖了搖頭,「沒事,你跟他們玩。」

    男孩看了看沈厭,見她是真的不願意出去,於是伸出手捂住了沈厭的耳朵,安安靜靜地和沈厭一起看著眼前眾人的玩鬧。

    夜深了,眾人終於累了,橫七豎八地躺倒在包房裡。

    屏幕上顯示了下一首歌曲,應該是先前誰點的。只不過現在那些人都睡倒了,前奏響起,並沒有人拿起話筒。

    男孩看了看屏幕,想了想,附在沈厭耳邊說道:「姐姐,我給你唱首歌吧。」

    沈厭驚訝地看了男孩一眼,男孩有些羞澀地躲進她頸窩裡,沒拿話筒,就那麼輕輕開了口。

    沈厭一直記得那晚,男孩青澀又堅定地在自己的耳旁,唱了好幾遍:

    所以我求求你,

    別讓我離開你。

    ......

    男孩不知道,沈厭只要出門,為了安全考慮,身上都會帶著監聽器,和保鏢保持聯繫。

    那晚回去,沈厭私下裡找保鏢將男孩唱歌的音頻導進了手機裡。

    那時的他們,是真的以為,會一直在一起。

    只是,最後,沈厭還是丟下了她的小朋友。

    8

    「昨晚送去的人,打探到什麼有用的消息了嗎?」

    季風一大早就被沈厭叫來了沈氏,詢問昨晚宴會的後續。

    「沒有,那老狐狸太精了,應該是發現了我們送去的人,是假裝的大學生。」季風看了眼沈厭,繼續開口道,「不過,那人回來說,中途老狐狸接了個電話,雖然有意避開了她,但隱隱約約聽到老狐狸和電話那邊說到了一個地點,城南碼頭。」

    「城南碼頭?」沈厭轉動著中指上的戒指,一時沒有說話,這是她思考時慣用的動作。

    季風安靜地站在一旁,表面嚴肅,內心卻在瘋狂跑火車,「啊,厭姐昨晚到底和小陽 do 沒 do 啊?看厭姐一大早就談事情的狀態,難道小陽沒讓厭姐滿足?好想問問啊,不行不行,問了會被厭姐弄死的。」

    「你派人去城南……」沈厭看向不知神遊到哪裡去的季風,有些生氣地提高音量,「你又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和小……」季風反應過來及時止住話頭,訕訕地笑,「沒想沒想,厭姐你說。」

    沈厭瞪了他一眼,倒也沒和他計較,「你派人去城南碼頭那邊盯著,最近老狐狸小動作一堆,看看他究竟在搞什麼把戲。」想了想,繼續說道,「記住,無論看見什麼,在暗處錄下來就可以,不要讓咱們的人露面,更不要和對方起衝突。」

    「好的,厭姐。」說到正事,季風嚴肅了起來。

    「還有,昨晚顧向陽說報警人後來又撤銷了報案,懷疑是被人收買或威脅了,你去查查,究竟是哪個客人手腳不乾淨,以及咱們的員工有沒有參與進去。沒別的事,你可以出去了。」沈厭說完,拿起桌上的資料看起來。

    等了半響,沒聽到關門的聲音,沈厭挑眉看向還杵在原地的季風,「還有事?」

    「昨晚老狐狸有點認出小陽了,但被我糊弄了過去。嘿嘿嘿,厭姐,昨晚你和小陽,你們……」季風笑得一臉八卦。

    「你是對世間沒什麼眷戀了嗎?」沈厭面無表情地看過去。

    「哈,哈,哈,厭姐真會開玩笑,我這就派人去城南碼頭。」季風轉身打開門準備出去,卻被一句話釘在了原地。

    「季風,你口中的小陽幾年前就死了。」沈厭語氣裡不帶情緒,「現在只有警察顧向陽,我們和他沒有任何關係。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季風低頭看著搭在門把上的手,靜默了一會兒,「知道了,厭姐。」

    隨後掩上了門。

    ......

    顧向陽今早剛進警局,就被叫去了局長辦公室。

    「聽說,你昨晚帶隊去查沈厭了?」胖乎乎的局長笑得像彌勒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