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糖 作品

第32章

    “不堪言 妙筆閣()”

    沈之航原來也同樣在人民醫院住院,而且就在隔壁的樓棟,難怪沈堪輿一有點精氣神就鬧著要出院,死活不願意在這裡待。

    顧言笙走到沈之航的病房門口,看到李清拿著手機在焦急地來回踱步,口中唸唸有詞,似是咒罵,類似於“怎麼還不接電話,是不是死了”這樣的。

    顧言笙剋制住滿腔怒火,深吸了一口氣,毫無感情地叫了一聲阿姨。

    李清回過頭看到顧言笙,愣了半晌才不確定地道:“呃……阿笙?”

    顧言笙“嗯”了一聲。

    李清彷彿看到了救星,撲過來就抓住了顧言笙的胳膊:“你知道沈堪輿在哪嗎?他爸爸剛動完手術他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你能不能幫我聯繫一下他?他爸爸最近情況不好經常需要輸血,我怕哪天醫院血庫告急會出事啊!!”

    她迫切得要命,顧言笙只穿了一條襯衣,她情急之下指甲都掐進了他胳膊裡。

    她這副樣子,讓顧言笙之前對沈堪輿家庭的所有猜測都瞬間驗證了大半,他皺了皺眉,掙開她,後退了一步。

    李清愣了一下,侷促地收回手。

    顧言笙冷冷地看著她:“沈堪輿為什麼動完手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您不清楚嗎?您和您丈夫拿到了他的肝就把人撂下不管,他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全給了你們,連一瓶生理鹽水都掛不起,他不馬上出院還能去哪裡?”

    李清白著臉聽顧言笙說完,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只餘譏諷和厭惡:“他找你告狀了吧?他一直都是這樣,心裡怨恨,表面卻裝作一副逆來順受的樣子,背地裡就琢磨著怎麼報復。”

    在她面前演得多麼好多麼聽話,說保證不會告訴任何人這件事情,手術後也一定會盡快恢復健康不讓別人看出端倪,現在不知道又跑到顧言笙面前做出怎樣一副委屈可憐的樣子。

    顧言笙聽她說出這樣的話,皺起眉頭,一時間竟感覺不到憤怒,只是心疼。

    因為曾經他也是這麼想沈堪輿的。

    —

    那時沈堪輿笑眯眯地跟在他身後,不停地叫他阿笙阿笙,溼漉漉的眼睛又清亮又幹淨,像初生無害的小鹿。

    他一般都不會搭理他,實在煩不勝煩,就會問他要幹什麼,沈堪輿就笑得更燦爛,像吃了糖的孩子,搖頭晃腦地說沒有沒有,我就是想叫叫你。

    他會像李清一樣譏諷地跟他說,你又想玩什麼花樣,不妨直說。

    沈堪輿總是會愣一下,怔怔地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然後喃喃地說我真的只是想叫一下你呀,還是太吵了嗎。

    顧言笙就覺得,沈堪輿你可真會演,表面上若無其事,背地裡不知道又在打著什麼算盤。

    可沈堪輿那麼笨,能打什麼算盤呢?他笑眯眯地追著他喊阿笙的時候,想的應該只是今天要給他買什麼吃的,明天要給他買件什麼款式的衣服,後天直播要把甜甜交給誰管……這些瑣碎的小事罷了。

    他每天都想著這些,想著怎樣才能把顧言笙和顧雨甜照顧得更好,以至於現在高燒糊塗的時候,半夢半醒在嘴裡反覆唸叨的也還是這些。

    但他清醒的時候就特別安靜,不會阿笙阿笙地叫個不停,也不會再念叨一些無聊的瑣事,他只是小心翼翼地看著顧言笙的臉色,乖乖地去做顧言笙讓他做的任何事情,然後又安安靜靜地坐著,捧著那隻山竹殼發呆。

    唐修說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放著旁邊活生生的顧言笙不要,只要顧言笙剝的山竹殼。

    他刀口經常疼,心臟又不好,經常難受得一直喘,卻總是竭力將呼吸聲也放得很輕,怕吵到顧言笙。

    沈堪輿安靜得像一個啞巴,卻始終聚精會神地聽顧言笙這邊的任何一絲動靜。

    他被疼痛折磨得渾身都沒有力氣,但只要顧言笙叫他,他就會拼命地撐著身體坐直一些,對他討好地笑著,嘶啞地回應:阿笙我在,你要什麼。

    一切都反了過來,因為他把沈堪輿逼得無路可退。

    —

    顧言笙覺得至少在這一點上,他沒有權力斥責李清,於是他只是抿了抿嘴唇,啞聲道:“作為長輩請您注意自己的措辭,他沒有想過報復。”

    李清抬頭看著顧言笙怒道:“捐肝就是他在報復。如果他自己不願意,根本沒有人會逼他,他明明知道自己有心臟病,還非要捐肝,差點把他爸爸害死你知道嗎?!”

    顧言笙聽著她尖銳刻薄的話語,心底驟然湧起一陣厭惡,他努力按捺著怒意,沉聲道:“請不要用您自己卑劣的思想來揣測別人,他從來沒有跟我透露過一星半點關於捐肝的事情。如果您嫌他的肝臟不夠好,那請您也不要再覬覦他的血。他刀口感染嚴重,一直高燒不退,血液檢查有一半以上的指標都不合格,不可能再給您丈夫輸血。”

    “等他恢復了血液也自然會達標,你憑什麼替他做主,躺在裡面的人是他爸爸。”

    顧言笙諷刺地笑了一下:“爸爸?恕我直言,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