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父子和忠佞




    沈秩死前最後一句遺言:“莫要愧疚,開闔,你是可成大事的人物,為父就當是你一將功成萬骨枯其中之一,以後光耀門楣,開枝散葉……”



    沈開闔總算有了幾滴真心實意的眼淚,只不過眼中仍是沒有半點悔恨之意。



    看了一場大戲的徐鳳年知道今天不用打了,紫衣男子如此看似荒誕冷血的作為,明知短時間內既殺不掉自己,又向自己透露了弒父真相,分明是向自己投了名狀,別說仇敵,都有望成為隱秘的座上賓,世事無常,實在可笑之至。



    徐鳳年猛然抬頭一瞥而去。



    一襲錦衣婀娜在高樓屋頂跳躍,於一處翹簷飛如鴻雁,抓住某物後急墜,瞬間便失去了蹤跡。



    徐鳳年收回視線,問道:“怎麼說?”



    坐在地上的沈開闔一幅不共戴天之仇的架勢咬牙切齒道:“殺父之仇,由我沈開闔下葬以後,親手尋你了結!”



    徐鳳年笑道:“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在下棋劍樂府宋容。”



    眾目睽睽之下,轉身瀟灑離開廣場。



    下山時只剩下兩個完全傻眼的韓芳和張秀誠。



    三馬月下同行,過了金絲楠木架起的那座巍峨牌樓。



    韓芳心中驚懼,壯起膽子問道:“公子來自棋劍樂府?”



    徐鳳年微笑道:“明擺著比告訴你們的徐朗這個名號還要假。不過是隨便扯起的大旗,你還真信啊?”



    張秀誠會心一笑。



    徐鳳年回首望了一眼燈籠高掛的府邸夜景,輕聲說道:“我知道你是韓家子弟,要是不想死在草堂的報復中,就帶上幾個信得過的心腹兄弟,連夜返回薊州。”



    韓芳苦澀道:“公子到底是何人?”



    徐鳳年極其不負責說道:“以後你會知道的,反正你如果還想為韓家出點力,好將離陽王朝史官所寫的《佞臣傳》,變成以後的《忠臣傳》,就去薊州。再說,你也沒得選擇,想要活命,只能往南逃。”



    韓芳生硬說道:“我韓芳若是不願聽命嗎?”



    徐鳳年冷笑道:“那就去死。”



    韓芳面容肅穆,平靜道:“韓家男兒何曾懼死?”



    徐鳳年笑道:“不怕死當然是真的,當年薊州州府,韓家幾百號人像螞蚱一樣串在一起,到了鬧市口上,咔嚓咔嚓,手起刀落,聽說屠刀都砍頭砍得捲起了口子,我是不知道你為何成了條貪生怕死的漏網之魚,我不也不去深究,只是跟你談條件,你去薊州打著韓家旗幟,秘密拉攏起一千jing兵,至於躲哪兒隨你喜好,要黃金我就給你黃金,要銀子我就給你銀子,甚至連戰馬兵器,我都能提供。這之後就看老天爺讓不讓你韓家洗去冤屈。至於我是誰……”



    張秀誠一夾馬腹,率先前奔出幾百步距離。



    三匹駿馬再度並駕齊驅後,張秀誠見到韓芳一臉尚未舒緩過來的震撼,可見答案必定十分驚悚人心。



    徐鳳年問道:“韓家嫡系子弟中除了你韓芳,還有剩下誰嗎?”



    韓芳搖頭道:”沒有了。“



    徐鳳年冷笑道:“幸好,否則我就替你殺掉。”



    韓芳隱隱暴怒,卻強行壓抑下。



    張秀誠眼神熠熠生輝。



    他之所以在忠義寨衰亡後仍是與頭把交椅上的韓芳不離不棄,是他張秀誠心死如灰,不再奢望抱負有實現的那一天,和韓芳交往,更多是視作朋友知己,無形中也就沒了那種主僕關係,因為張秀誠深知韓芳駕馭人心過於死板,賞罰不明,說難聽一些,便是婦人之仁,絕非可以打下一片天下的明主,張秀誠不介意給人做狗,只要這個人拿出足夠的城府和手腕!



    徐鳳年雙手插袖,想起往昔相聚時的溫情,嘴角悄悄翹起,眼神溫柔,竟然在橘子州見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