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我也是嬌花

    公孫琢玉讓他們在外間等候,自己走了進去,有兩名黑衣護衛想跟上,卻被石千秋橫劍擋住。

    石千秋皺眉:“你們跟進去做什麼?”

    黑衣護衛對視一眼,猶猶豫豫道:“我等怕公孫大人胡來。”

    石千秋:“什麼胡來?”

    黑衣護衛結結巴巴:“嫖……嫖.妓……”

    石千秋眯眼:“他嫖.妓幹你們什麼事?”

    護衛俱都靜默不語,裝啞巴。

    石千秋便以為是官府的破規矩,乾脆把劍收了回來,雙手抱臂,老神在在道:“他沒那個膽子。”

    家中老夫人三令五申不許公孫琢玉跟煙花女子廝混,他自然不敢胡來。石千秋跟在公孫琢玉身邊三四年,跟對方出入青樓不下數十次,撐死聽曲喝酒,吃完飯就走人了。

    護衛只得在外間觀察情況。

    公孫琢玉走進院中,見中間擺著一張小矮桌,上面擺著幾道家常菜,頗為豐盛,有兩副碗筷。隨手拿了張木凳,坐在旁邊問道:“姑娘在等人?”

    女子不語,用木棒捶打衣物,一身素裳,有西施之

    美。

    公孫琢玉摸了摸涼透的菜碟,嘆道:“看來姑娘等的人沒回來。”

    女子聞言,動作頓了頓,隨即又恢復正常。她低頭猛力搓洗著衣裳,力道極大,頭髮也跟著散了兩縷下來,纖細的手繃起青筋。

    公孫琢玉自顧自道:“他受了重傷,肩頭讓人家刺穿,膝蓋被人射了一箭,估計活不了多久了。”

    一陣清風拂過,吹來淺淡的花香,卻腥甜得彷彿血一樣。

    女子終於頓住動作,她像是被人點了穴,一動不動,低著頭看不清神情。片刻後,一滴淚水從眼眶滑落,悄無聲息沒入了盆中。

    公孫琢玉可不想惹女孩哭,換了個姿勢坐著:“姑娘叫什麼名字?”

    女子攥緊了手中溼漉漉的衣裳,麻木漿洗著,冷冷吐出了三個字:“莫靜嫻。”

    竟是直接說了真話。

    公孫琢玉挑眉:“可宗捲上說,你被充入教坊司不久後,就失足落水而亡了。”

    當年莫家滿門被貶為奴,成年男子盡數問斬,女子皆充入教坊司做了官妓,終身不得出。

    莫靜嫻纖弱秀美,看起來一點兒不像將軍的後代:“我會鳧水,假死又有何難。”

    公孫琢玉點頭:“教坊司看守嚴密,你能成功脫身,那必然有人幫你,是葉無痕還是駱劍鳴?”

    他知道的消息遠比莫靜嫻想象中要多得多。

    女子終於抬起頭,公孫琢玉看見她眼眶通紅,像染了血:“駱叔叔是我父親舊部,他想辦法助我逃出,找了這個地方讓我落腳。”

    落花衚衕雖魚龍混雜,但位置隱蔽,周圍左鄰右舍互不打聽見面,皆縮住在屋內。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也算安全。

    公孫琢玉雙手交握,大拇指繞來繞去:“葉無痕呢?”

    莫靜嫻像一個沒了魂的人,公孫琢玉問什麼,她便答什麼,低頭將衣服上的褶皺細細捋平整,聲音聽不出情緒:“我在教坊司的時候,曾經救過他一命,他死皮賴臉硬是要纏著我報恩,我指使他去替我殺四個人,他就去了。”

    公孫琢玉哦了一聲,雙手揣入袖中,似有嘆息:“你全部說出來,不怕我將你抓入大牢?”

    莫靜嫻終於鬆了手中的衣裳:“你已

    經將人擒獲,查到了這裡,我說不說的你早晚都會知道,只是駱叔叔與此事無關,求你不要將他牽扯進來。”

    公孫琢玉疑惑:“你怎麼不替葉無痕求求情?”

    莫靜嫻看向他:“有用麼?”

    公孫琢玉抱歉的笑了笑:“沒用。”

    葉無痕的罪跟駱劍鳴可有著質與質的區別。

    莫靜嫻將衣裳擰乾,晾在了院中的繩子上,公孫琢玉也不催促,靜等在一旁。他看見繩子上有兩件衣裳,一件男子的,一件女子的,相互挨在一起,乾淨又平整。

    桌上的飯菜已經冷透了。

    莫靜嫻抿了抿唇,抬眼看向公孫琢玉,平靜而又坦然:“不是要抓我麼,走吧。”

    公孫琢玉沒有給她帶鐐銬,只是命人用麻繩將她雙手捆了起來。雙手抱臂,難免感到可惜:“姑娘才二十出頭的年紀吧?”

    莫靜嫻說:“十八。”

    才十八。

    公孫琢玉點點頭,沒再說什麼。他一向喜歡做個糊里糊塗的官,因為真相有時候不見得會如所有人的願。他走在前面,莫靜嫻被押在後面。

    公孫琢玉忽然問道:“姑娘後不後悔?”

    莫靜嫻沒有說話。

    那座小院被遠遠甩在身後,內堂裡供著三十二座牌位,香爐裡插著一把燃燒過半的香,煙火繚繞,讓周遭一切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莫炎武當初率兵在前方廝殺,後方糧草遲遲不至,大雪寒天,五萬將士苦熬半月,體力不支,被敵軍斬殺大半。後來才知,不過是有人貪了軍費,欺上瞞下。然罪責卻盡數歸到了莫炎武一人的身上。

    莫靜嫻沒有回答,公孫琢玉便知道她不後悔,偏偏自己沒什麼話可勸。

    這個朝代和後世不一樣,沒有警察主持正義,有的只是官官相護,貪腐成風,人命賤如草芥。尋常百姓若想申冤,連個能主持公道的清官都找不到。

    公孫琢玉又不免想起自己在江州的同僚了。當初知府設宴款待杜陵春,眾人皆至,唯有寧縣縣令白松鶴未到,最後惹了杜陵春不虞,現在應該賦閒在家了。

    白松鶴的例子,是這個朝代大多數清官的境地,不願同流合汙,便為世俗所不容。包拯幾百年來也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