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逃命進行時

    鮫人到底還是單純, 想的也簡單,他只以為曲淳風是因為沒了師父所以才難過,掰著手指, 和他認真闡述拜師的種種好處:“我當你師父之後, 可以教你捉魚, 教你游水。”

    還可以教你吐泡泡, 但臨淵覺得這個曲淳風肯定不會學,就沒有說。

    曲淳風:“……”

    曲淳風心裡原本是真的沉重, 但聽見他的話,只感覺自己卡在中間不上不下的,哭是哭不出來了,但笑也笑不出來, 百般滋味混雜在一起,實在難言。

    幸虧他沒說自己父母雙亡,否則這鮫人只怕還要當他的爹孃……

    曲淳風垂眸,看向鮫人緊緊抱住自己腰身的手,對方尖銳的指尖都乖順收斂了起來,到底沒推開, 只說了兩個字:“不必。”

    臨淵:“什麼不必?”

    曲淳風:“不用你教。”

    臨淵好奇:“為什麼不用我教?”

    曲淳風抿唇:“不用就是不用。”

    臨淵問他:“那你會捉魚嗎?”

    曲淳風自然是不會的:“……”

    臨淵又問:“那你會游水嗎?”

    曲淳風還是不會:“……”

    臨淵緊了緊手臂,竭力想把面前這個人類抱進懷裡, 但奈何自己太過纖瘦, 僅能抱住一半,拍了拍曲淳風的後背, 像是在安慰他:“你看, 你什麼都不會,還不願意學。”

    曲淳風聞言想說些什麼,但又覺得自己不必和一條魚計較這些, 又咽了回去,動了動身軀想把臨淵推開,誰料被對方更加用力的抱緊,只得放棄。

    鮫人是冷血動物,臨淵的身上從來都是冰冰涼涼的,他自己卻渾然不覺,只覺得曲淳風不開心了,得讓他開心一些:“我給你摘果子吃好不好?”

    曲淳風搖頭。

    臨淵又問:“那我給你找珍珠好不好?”

    他乖乖的坐在曲淳風身邊,墨藍色的長髮襯得膚色極白,唇色極紅,一副妖氣橫生的長相,在這名人類男子面前,偏偏眼神單純的如同一張白紙。

    曲淳風聽著臨淵一連串的問句,抿唇不語,心想這鮫人不厭其煩,莫不是想哄自己開心,這個念頭

    一起,就怎麼也壓不下了。

    曲淳風視線落在臨淵頸間帶著的古玉墜子上,伸手摩挲片刻,靜默一瞬後,忽然低聲道:“這是我母親留下的遺物。”

    他從沒和任何人說過自己的身世,那些師弟見他一直帶著這墜子,且輕易不讓觸碰,便以為是師父賜的,故而才如此珍惜。

    臨淵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忽然說這個,動了動尾巴,有些緊張的問道:“那你父親呢?”

    曲淳風搖頭,語氣出乎意料的平靜:“死了。”

    他只記得自己幼時戰亂割據,四處都在打仗,後來家人整理財物,一路南下逃亡,誰曾想遇見山匪,都死了個乾淨,他僥倖留下一條小命,最後被雲遊的洪觀微帶回了京城。

    也許因為當時年紀小,對爹孃都沒什麼記憶了,現在回想起來,也不至於太過傷感。這天下時局如此,分分合合,生逢亂世,實在有太多無辜的人都丟了性命,只盼如洪觀微卦象中所言,楚國氣數已盡,北有明君而立。

    曲淳風不由得看向了自己手中所持之劍,劍身清楚刻著“上善”二字,可前世它沾了太多的血,如今想來,難免有些諷刺。

    遠處海面波瀾壯闊,一浪越過一浪,好似那朝代更迭,曲淳風將劍緩緩收入鞘中,像是放棄了什麼似的,對臨淵道:“我日後,再不會捉鮫人了……”

    大丈夫生於亂世,當提三尺長劍,登天子廟堂,立不世之功,曲淳風不戀榮華,只盼心中有是非曲直,不要再像從前般盲目痴愚。

    想通這一點後,他心中似有一塊巨石悄然落了下來,卸下千斤重擔,困擾多年的瓶頸竟隱有松裂之象,假以時日,修為便能再上一層。

    臨淵聽見他的話,一個反身直接將曲淳風壓在了地上,身後映著大片的橘色晚霞,因為揹著光,看不太清神情,只有那雙墨藍色的眼睛剔透漂亮,因為過於高興,魚尾一個勁的擺動:“真的嗎?真的嗎?”

    曲淳風猝不及防被他撲倒,嚇了一跳,本能把臨淵接入懷中,聽見他的話,怔愣一瞬,然後認真點頭道:“自然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