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他騙了你

    盛川老家是有名的橘子之鄉, 不過因為以前在山溝溝裡,沒有修路,所以經濟跟不上去, 近幾年生意發展起來,靠的就是橘子外銷, 如果有點本事,一個月能掙好幾萬。

    盛父是典型的大男子主義, 脾氣也倔, 硬是跟兒子槓了幾年都不肯低頭, 這次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竟然主動拉下了臉,話裡話外就是想帶盛川回家做生意。

    盛川這輩子都不可能去賣橘子, 他在沈家吃的好住的好, 賣橘子能掙幾個錢,咬牙想掙脫盛父的鉗制,奈何對方佈滿老繭的手如鋼筋澆築的一般,紋絲不動。

    盛川下頜線緊繃, 一向溫文爾雅的臉此刻罕見的帶了冰霜,眯眼一字一句的提醒他:“幾年前我們就已經橋歸橋路歸路了,一點關係都沒有!”

    盛川一直覺得自己的養氣功夫好, 但事到如今,卻還是有繃不住的一天, 他一見到盛父,就想起對方當年用棍子把他打吐血的事,幾個親戚拉都拉不住,心裡恨的慌。

    盛江河聞言一怔,臉色青白交加, 眼中依次閃過震驚暴怒等情緒,最後不知道為什麼,忽然恨恨的鬆開他的手,背對著他在路邊蹲下,摸摸索索從口袋裡掏了根菸出來:“要不是你娘說你肯定有難處,你當老子稀罕來找你嗎?!”

    他力氣太大,盛川手腕上此時多了一片烏青,很是駭人。

    盛江河一邊抽菸,一邊咳嗽:“我知道你恨我當年不讓你上學,可你想想,咱家一年到頭就掙幾千塊錢,哪兒來的幾萬塊讓你上學,城裡東西貴,吃頓飯就得大幾百,你說娃子,我就算讓你去了,你咋個活?吃糠咽菜?會讓人家瞧不起的!”

    盛江河沒讀過書,目光沒有那麼長遠,他只知道家裡拿不出那麼多錢,就算拿出來了,盛川去了城裡,衣食住行都要花錢,家裡根本負擔不起,還會讓同學看低。

    “娃子,爹要是有錢,不早就讓你上學去了,你想想,你從小學讀到高中,我哪次不是一毛不少的把學費餐費給你交上去,但是大學不一樣啊,離家那麼遠,城裡又都是有錢人,你萬一惹到誰,我和你娘都顧不上,留在老家安安分分找個工

    作,照樣蓋房娶媳婦。”

    盛川站在他身後,並不理會盛江河那句早就說過無數次的話,用力撫平西裝外套上的褶皺,從來帶笑的眼睛此刻卻顯得有些銳利,聽不出情緒的問道:“誰和你說我遇到難處了?”

    盛江河按熄了菸頭,蹲在路邊,背影看起來有些佝僂,飽經風霜:“你娘說的,她說你這個月只往家裡寄那麼點錢,肯定是手頭不寬裕了,非要我來看看你,你要是不願意走,就算了,明天我坐你大伯的車回老家。”

    盛川譏諷的勾了勾唇,原來是嫌錢少,將腳邊的石頭軲轆一聲踢遠:“要回你自己回,總之別來找我。”

    他從來都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個男人,最好的方式就是避而不見,盛川說完直接轉身離開,朝著停車的地方走去,路上腦子冷靜下來,想起盛江河剛才說“只往家裡寄那麼點錢”,用手機看了眼之前的轉賬信息,結果發現數目不對。

    原本要轉五萬的,轉成了五千。

    盛川沒有往家裡寄太多錢,因為太多了容易惹人懷疑,所以只轉了五萬,當時可能心神恍惚,手抖少打了一個零。

    他隱隱感覺事情有些不對勁,但整個人被盛江河攪的心煩意亂,根本無法靜下心來思考,皺了皺眉,只好先放在一邊,驅車去了私立醫院。

    盛江河站在路邊看著他離開,欲言又止,似乎想上前,但又沒能邁開步子,用手搓了搓褲子口袋,硬生生看出幾分侷促,末了蹲下身重重嘆了口氣。

    盛川臨近下午的時候才回到沈家,林姨見他進來,下意識問道:“盛先生,廚房裡給您留了晚飯,我去熱一下吧?”

    盛川沒什麼胃口,今天去了一趟醫院,預約了一個精神科醫生,不過明天才能來,脫下西裝外套搭在臂彎裡:“阿鬱吃了嗎?”

    林姨道:“吃了。”

    盛川又問:“沈潤呢,回來沒有?”

    林姨搖頭:“大少爺可能公司事忙,還沒回來。”

    沈氏正值多事之秋,沈潤自然不可能閒的天天在家盯著他們,不過也好,起碼行事方便。

    盛川沒說話,上樓進了房,結果就見沈鬱正坐在地毯上發呆,今天罕見的沒什麼心思說話,往床上一躺,用手

    背覆住眼皮,掩住了那不易察覺的疲憊,手腕上一圈烏青很是醒目。

    沈鬱看了他一眼,然後低下頭玩自己的,片刻後,又看了盛川一眼,見男人躺在床上一動不動,爬過去拉了拉他的袖子:“阿川……”

    盛川心裡壓了三年的闇火還沒消下去,今天驟然看見盛江河,已經呈燎原之勢了,他勉強維持著平靜,察覺到袖間輕微的拉扯力道,睜眼看向沈鬱:“幹什麼?”

    平平靜靜,聽不出絲毫情緒。

    沈鬱似乎被他嚇到了,好半晌都沒說話,反應過來,拽了拽手裡的枕頭邊邊:“陪我玩……”

    盛川聞言靜靜看著他,然後從床上起身,和他一起坐在地板上,保持視線平齊,那雙茶色的眼睛此刻顯得幽深起來,幾息後,忽然挑眉問道:“我是你的玩具嗎?”

    盛川問:“沈鬱,我是你的玩具嗎……”

    他像是在問沈鬱,更像是在問自己。

    盛川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家世是假的,文憑是假的,父母雙亡也是假的,出於某種所求,整天哄這個大少爺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