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一物降一物

    心眼多的人往往很難入睡, 因為腦子從來沒休息過,天天都在盤算著怎麼坑人,盛川是真的困了, 但就是睡不著,末了窸窸窣窣翻了個身, 卻感覺有一道視線落在了他後背,陰陰涼涼, 令人毛骨悚然。

    “……”

    盛川比較敏感, 下意識睜開眼回頭看去, 卻見沈鬱正趴在床邊,低頭有一下沒一下的摳著床單。

    盛川心想沈鬱看著不像得了精神病的樣子,倒像是腦子撞壞變傻了, 他從床上坐起身, 問沈鬱:“你趴在床邊幹什麼?”

    沈鬱看起來有些委屈,小聲道:“這是我的床……”

    盛川大抵覺得領口有些勒,抬手鬆了松領帶,垂眸看向他, 明目張膽的欺負傻子:“現在歸我了。”

    沈鬱聞言眨了眨眼,沒吭聲,似乎在思考他話裡的意思, 片刻後從盛川手邊悄悄抽了一個枕頭抱在懷裡,然後挪到了之前躲著的牆角:“那我睡這裡……”

    然而還沒走兩步, 就被盛川抓住手腕一把拽了回去,整個人摔在被褥間,視線一陣天旋地轉。

    盛川謹小慎微慣了,不喜歡做毫無把握的賭注,現在沈潤就在大宅裡, 他不可能時時刻刻預防著對方出招,只能寸步不離的待在沈鬱身邊,免得一個不注意又被害了。

    他拍了拍自己身側:“就睡這裡。”

    沈鬱比以前乖順了許多,這個時候並沒有鬧,聞言悄悄鑽進了被子裡,盛川睡不著,乾脆閉著眼想事情。

    沈潤如果真的是野種,那麼他對沈老爺子痛下殺手的事也就能解釋通了,畢竟不是親爹,而辛辛苦苦策劃這一場車禍的原因,為了保住他的繼承權。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查清楚田家棟到底有沒有收沈潤的錢,田嫂子雖然一直偽裝的很好,但盛川不信她一輩子都不用那筆錢,更何況還有個生病的女兒,遲早會露出馬腳的。

    沈鬱背對著盛川,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裡,只露出一個黑漆漆的發頂,一動也不動,似乎睡著了,但盛川總覺得他應該沒有那麼容易睡著,修長的食指微屈,在他肩膀上輕彈了一下,後者便身形一抖,猛的睜眼看向了他,語氣陰涼:“你

    做什麼……”

    沈鬱此時的神態和剛才又有了不同,神情敏感多疑,目光陰鷙冷厲,像是刀一樣劃在身上,盯久了莫名有一種被鬼上身的感覺。

    盛川:“……”

    盛川第一次覺得自己手賤,他無聲打量著沈鬱的神情,心想對方該不會是犯病了吧,慢半拍的收回手,不自覺離他遠了一點。

    聽說精神病人發瘋的時候會拿刀亂砍人,用手摳眼珠子,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盛川不想還好,一想後背就有些涼涼的,他無意識看了眼手腕上的咬痕,第一次覺得自己大意了,這要是半夜睡著了被沈鬱掐死,那可真是比竇娥還冤。

    要不……還是回自己房間睡?

    然而盛川還沒等做出個決定,就見沈鬱忽然收回了那種近乎陰森的目光,在被子裡挪了挪,蜷縮著躲到了他懷裡,墨色的頭髮不經意蹭過下巴,帶起一陣微涼的癢意。

    沈鬱又在咬袖子,白色的衣服袖口一大半地方都是皺巴巴的,眼神懵懂,小聲叫他的名字:“阿川……?”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盛川並沒有推開他,靜默片刻,思及沈潤還在,總不好把沈鬱一個人留在房間,又慢半拍的躺了回去:“睡覺,別說話。”

    完全忘記了剛才是他把人家戳醒的。

    夜色漸深,房間裡靜悄悄的,只餘一片黑暗,盛川閉著眼躺在裡側,好幾次都快要睡著了,但就是沒睡著,他從枕頭底下摸出手機看了眼,卻發現已經凌晨三點了。

    沈鬱躺在他身側,已經睡著了,但卻像是陷入了什麼難以抽身的泥沼夢魘,滿頭冷汗,眉頭緊皺,原本張揚肆意的五官此刻就像一幅褪了色的畫,看不出半點生氣。

    他嘴唇蒼白,微微顫抖,像是在說些什麼,但聽不太清,盛川正準備靠過去仔細聽一聽,誰料沈鬱卻忽然渾身一抖,噗通一聲從床上掉了下去,聲音驚懼的低喊出聲:“爸——!”

    盛川動作一頓,心想原來是夢到了沈老爺子。

    沈鬱從床上掉落,終於從夢魘中驚醒,卻似還未回過神來,胸膛起伏不定,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他茫然的看向四周,入目卻不過是一片漆黑,痛苦的攥住

    了自己的頭髮,一下一下的磕著床頭櫃。

    盛川見狀掀開被子飛快下床,制止了他的動作,緊緊攥住沈鬱的雙手,聲音低沉的斥道:“沈鬱!”

    夜色過暗,他並不能完全看清沈鬱的神情,伸手一摸,對方臉上卻滿是冰涼的液體,分不清是淚還是汗,這具血肉皮囊深處的靈魂似乎被割裂成了無數碎片,痛得沈鬱近乎痙攣。

    盛川不知道該做什麼,沈潤沒有給沈鬱請醫生,現在連抑制病情的藥都沒有,他只能緊緊鎖住沈鬱的雙手,免得對方自殘,然後把人用力按進懷裡,試圖平息他的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