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端倪

    盛川顯然是不會臉紅的, 他要是會臉紅,當初就不會做這些事,一邊上樓朝著自己房間走去, 一邊問系統:“你打算跟我跟到什麼時候?”

    大多數人都不會喜歡被牽制的感覺,尤其是盛川這種一肚子壞水的人。

    系統撲稜著翅膀道:【改造成功就可以解綁了呀~】

    盛川問:“改造成功了你還會回來嗎?”

    系統搖頭:【不會了喲。】

    盛川心想改造成功這四個字定義實在太廣泛了, 遠的不說,就說眼前, 光治好沈鬱的病就不是一件容易事, 不過現在只能先依照系統的意思去辦, 把它忽悠過去,解綁成功之後,他就算想做些什麼對方也管不著了。

    系統知道他在想什麼, 但就是不說, 撲稜著胖乎乎的翅膀飛了一圈,然後消失在了空氣中,繼續暗中盯梢。

    盛川回房後,清點了一下自己的資產, 沈鬱對他從不吝嗇,房車暫且不說,這些年林林總總給了不少錢, 儘管和沈家比起來只是九牛一毛,但加起來夠他衣食無憂的過小半輩子了。

    也許盛川該知足了, 也不必費心去謀奪什麼,因為哪怕他什麼都不做,只是本本分分的待在沈鬱身邊,後者也不會虧待他。

    但盛川不大喜歡這種行走在鋼絲上的感覺……

    每天都要討沈鬱開心,每天都不能惹對方生氣, 活的小心翼翼,生怕露出馬腳,時間一長,他亦是不甘心。

    富家少爺的熱度總是相當短暫,哪怕心思縝密如盛川,也不敢保證他能讓沈鬱一輩子都愛著自己,倒不如趁著對方熱度未褪,儘快掌握安身立命的本錢。

    盛川思維一慣如此,你不替自己考慮,還有誰會替你考慮。

    他拉開抽屜,裡面有一本名牌大學的畢業證書,還有一堆雜七雜八的身份資料,都是沈潤偽造的,他給盛川立的人設背景是出身書香門第,父母雙亡,自食其力考上名牌大學的高材生,因為沈鬱向來眼高於頂,太貧乏的出身他不一定看得上。

    可事實上,盛川出身農村,爹媽都是地裡刨土的,他人不算笨,當初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但家裡人嫌費錢,死活不讓他讀,嚴格來說只是高中

    畢業,成年後,和大多數年輕人一樣背井離鄉,來到了大城市打工。

    一個人待在房間裡的時候,盛川是不怎麼笑的,誰也看不透他在想些什麼,他坐在書桌前,將那些偽造的資料一張張撕開,直到完整的紙張變成一堆再也拼湊不起來的小碎片,才終於在垃圾桶上方緩緩攤開手心,任由它們雪花似的紛飛飄落。

    做完這一切,他閉眼,緩緩吐出一口氣,心情似乎終於痛快了那麼點。

    在系統看來,擅於偽裝的人通常都活的十分壓抑,盛川顯然就屬於這類人,不在沉默中爆發,就在沉默中死去,否則壓抑著壓抑著就成變態了。

    放在桌上的手機忽然震了震,彈出來兩條消息,盛川拿起來看了眼,卻見是私家偵探發來的消息,原來肇事司機的家庭住址信息已經查清楚了,指尖微動,把尾款打到了對方的賬戶裡。

    退出聊天界面的時候,另外還有人發來了幾條短信,林林總總加起來三十多條,是盛川的父親。他幾乎每天都會發幾條錯字連篇,前言不搭後語的消息回來,內容無非就是噓寒問暖,然後問他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難處。

    盛川當初因為上學的事,和家裡鬧了一場,盛父為了收拾他連棍子都打斷了,打得他吐了一地血,親戚勸架才拉開,盛川心裡憋著一口狠氣,大半夜從床上撐著爬起來走到村口,揣著口袋裡僅剩的一百塊錢,搭親戚的車進了城。

    後來他們就再沒聯繫過。

    拋開這個月的三十多條信息不談,前面的聊天記錄幾乎一片空白,算算兩三年都沒聯繫過了,盛川不會低頭,盛父就更不可能,他覺得天底下沒有老子給兒子認錯的道理。

    現在忽然一反常態的發消息噓寒問暖,肯定是有所圖。

    盛川不像是農民的孩子,一肚子彎彎繞繞鬼主意,心眼比篩子還多,寬厚朴實這四個字跟他差著十萬八千里,而心眼多的人,普遍都很記仇,兩三年的不聞不問就是實證。

    盛川只認為他在拐彎抹角的要錢,原本沒打算搭理,但又想起自己上輩子死了,攢的那些錢也不知道便宜了誰,這輩子雖然重生了,亦是前路不明。

    盛川一條消息也沒回,只是往家

    裡轉了筆錢。

    他在椅子上靜坐片刻,見牆上的掛鐘已經指向八點,然後起身去了沈鬱的房間,只見對方原本蜷縮的陣地由牆角轉移到了床角,一動不動,就像個蘑菇。

    盛川看了眼桌上的菜,卻發現好像都沒怎麼吃,在床邊落座:“怎麼不吃飯?”

    沈鬱見他來,悄悄爬到他身旁,小聲道:“沒有飯……”

    盛川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把飯倒了,看了沈鬱一眼:“沒飯你不知道吃菜嗎?”

    沈鬱:“……”

    盛川心想富少爺就是富少爺,瘋了之前麻煩,瘋了之後也麻煩,他起身出去,站在走廊邊,讓林姨重新準備一份飯菜,後者慌不迭的送了上來。

    盛川看了眼飯菜,語氣溫和,卻帶著些許壓迫:“別讓我看見你加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林姨連忙擺手:“盛先生,絕對乾乾淨淨的,不信我可以吃給你看……”

    盛川知道她不敢,沒說話,轉身進了房間。

    沈鬱一直坐在原地沒動,半邊身形錯落在陰影間,連帶著神情也晦暗起來,盛川某一瞬間覺得有異,不動聲色踢了踢床腳,沈鬱聞聲抬頭看來,眼中依舊帶著一種神經兮兮的敏感。

    盛川便以為是自己的錯覺,坐在床邊,把飯菜都嚐了一口,像個試毒太監,確定沒問題了,然後把筷子遞給沈鬱:“自己吃。”

    沈鬱乖乖接過筷子,悶頭吃飯,低垂著眼,看起來只是機械的咀嚼,也不知嚐出了什麼味道,也沒再問沈老爺子去哪兒了這種問題。

    盛川看了他一眼:“怎麼不問你爸爸了?”

    話一出口,他就覺得自己有點犯賤,沈鬱問的時候他不知道怎麼回答,現在不問了還得上趕著問。

    不知是不是錯覺,沈鬱吃飯的動作頓了頓,他慢半拍的抬頭看向盛川,似乎在他的提醒下想起了什麼,語氣茫然:“爸爸呢……?”

    盛川久久不語,沈鬱低頭用筷子戳著菜盤,抿唇小聲道:“我想他了……”

    盛川沒體會過父愛,他從小是被棍子掄大的,成長的路上都靠自己摸爬滾打,那個男人沒給過任何一點幫助,但是不妨礙他看出來老爺子很疼沈鬱,也不妨礙他知道沒了親生爸爸,這件事或多或少

    都會有些難過。

    盛川閉著眼,不知在想些什麼,片刻後,抽出紙巾給沈鬱擦了擦嘴角的飯粒:“……他出差了,過段時間才能回來。”

    如果有必要,他可以編出無數個謊言,事實上他也確實撒了很多謊,唯獨這一次,不帶什麼目的性。

    沈鬱聞言點了點頭,小聲道:“別騙我……”

    他不知道為什麼,總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這句話。

    盛川偽裝的太久,有些事情已經成了習慣,無論沈鬱問什麼說什麼,他都會下意識選擇那個令對方高興的答案,聞言聽不出情緒的嗯了一聲,然後道:“明天我有事要出去,林姨送飯你記得吃。”

    說完見沈鬱點頭答應了,這才起身離開房間。

    後半夜的時候,大宅靜悄悄一片,傭人也都睡著了,月色透過窗戶照在客廳內,冰涼悄無聲息蔓延開來,更顯死寂,就在這時,只聽咔嚓一聲門鎖轉動的輕響,走廊忽然多了一抹黑色的人影。

    二樓的拐角盡頭處是沈老爺子的書房,他平常辦公也在那裡,只見那抹人影悄無聲息開門進去,然後在黑暗中摸索著取下了牆上掛著的一幅名家山水畫,被遮擋住的地方有一個凹陷,是個正方形的門邊,輕輕拉開,裡面有一個小型保險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