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地震

    君子之交淡如水。

    因為圈子裡戴少爺對謝隨的主動示好,讓他在補習班裡的境況好了很多,大家見面也都叫上一聲隨哥,沒人敢找他麻煩了。

    謝隨也就是看著冷漠,其實對人挺好,比如考試的時候,這傢伙做完了便趴桌上睡覺,答題卡坦坦蕩蕩地仰面朝上,身邊幾個伸長了脖子的“千里眼”少年簡直愛慘了他。

    初八晚上,戴星冶趴在謝隨家的茶几上寫作業。謝隨嫌悶,給窗戶開了道縫隙,讓涼風吹進來,驅散戴星冶那一身濃重的男士古龍香水味。

    “你他媽抄完了快滾。”

    謝隨揉了揉鼻子,很不客氣地下逐客令。

    “你以為我想帶在你這破屋裡。”戴星冶被凍得瑟瑟發抖:“你家也還寒酸了吧,連地暖都沒有。”

    “你給老子裝一個。”

    “行,明天我就讓人來給你裝。”

    謝隨懶得理他,兀自打開了電視機,催促道:“你速度點。”

    “知道啦知道啦,拉屎也催,抄作業也催,你這人就是太沒耐心。”

    謝隨的確沒耐心,不過戴星冶也的確沒福氣見到謝隨真正有耐心的時候。

    面對那個女孩,他的溫柔和耐心能達到某種絲絲入扣的極致。

    戴星冶一邊抄作業,一邊說:“隨哥,你怎麼認識寂氏集團那位‘冷靜’大小姐的啊。”

    “不關你事。”

    “你不知道,‘冷靜’大小姐平時都拿鼻孔看人的,高冷得一批,咱們這些人說白了她看都不會多看一眼的。”

    戴星冶偏頭打量了謝隨一眼,笑了起來:“當然,隨哥也算是天姿國色美顏盛世了...難怪嘿嘿嘿。”

    他話音未落,只聽“嗖”的一聲,鋒利的刀子從他耳邊飛過,徑直落在了他正對面的飛鏢靶盤上。

    戴星冶驚得說不出話來,後脊背都冒了一層冷汗:“臥槽!”

    謝隨又拿起了果盤裡的水果刀把玩了起來,威脅地看了他一眼。

    少年連忙給自己比了個封上嘴巴的手勢,埋頭抄作業,不再瞎說了。

    半晌,他突然擱下筆,問謝隨:“隨哥,我突然有點暈是怎麼回事。”

    謝隨說:“我突然有點想踹飛你是怎麼回事。”

    就在這時,戴星冶突然指著頭頂的電風扇:“我他媽...你家房子在搖啊!”

    謝隨也看到櫃子上金魚缸裡的液體晃盪了一下。

    不過這搖晃來得快也去得快,就像一陣風似的,很快就恢復平靜了。

    “什麼情況啊?”

    謝隨很淡定地說:“可能房子要塌了,建議你快跑。”

    戴星冶無語,這傢伙就是想趕他走是吧,他偏不走,繼續埋頭抄寫作業。

    十多分鐘後,戴星冶嚷嚷說:“隨哥,有沒有喝的啊,你小老弟快渴死了。”

    謝隨極不耐煩地站起身,去冰箱裡取了兩瓶橙汁易拉罐,因為小白偶爾會來這邊,所以家裡是常備飲料的。

    謝隨從廚房走出來,戴星冶說拿著遙控器正好翻到新聞頻道。

    新聞里正緊急插播一則地震的新聞,謝隨漫不經心瞥了一眼,赫然看到屏幕左下方顯示震中:平涼山脈,震級:7.9。

    “砰”的一聲,謝隨手裡的易拉罐落了地。

    **

    地震發生的時候,寂白和寂靜正在平涼村小學的音樂教室裡進行交響演奏的排練,為明天上午的文藝匯演做準備。

    當時教室裡只有基金會的幾個工作人員和寂靜的兩名保鏢。

    災難發生的那一刻,房屋開始劇烈地震動搖晃,幾秒的時間,教室裡的吊燈和電風扇嘩嘩往下掉。

    所有人反應過來的剎那間,都是瘋狂地往外衝。

    整棟教學樓只有兩層,音樂教室位於一樓的牆拐角處。

    重生過一次的寂白求生欲可能比別人更強,對危險的體察也更加敏感,所以她第一個跑到門邊。

    回頭,看到被頭頂掉下來的電風扇砸到頭的寂靜趴在地上,艱難地翻滾著,血流滿地...

    寂白的大腦放空了兩秒,來不及思考,她本能的反應便是衝過去將寂靜扶起來。

    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寂白扶著寂靜躲到了身邊最近的三角區。

    整個房屋的大梁已經坍塌了,周圍那些看似堅固的牆壁在猛烈的地震中嘩嘩崩跌。

    幸而她們所在的三角區擺放著一架鋼琴,鋼琴承擔了周圍倒塌的絕大部分鋼筋碎石,為兩個女孩撐起了一個稍稍安全的屏障。

    寂白將已經受傷的寂靜護在身下,聽著周圍轟隆隆的巨響聲和人們驚惶失措的尖叫聲……天旋地轉。

    從來未曾有一刻,感覺死亡距離自己如此之近,或許下一秒,她便會再度離開這個世界。

    這一次的離開,應該就是永遠的離開了吧。

    還是會有遺憾,雖然寂緋緋已經受到了懲罰,可是她還是好捨不得,她捨不得那個正在努力為她爬出泥沼的少年。

    她捨不得將他一個人孤零零地拋棄在這個世界上。

    寂白緊緊地閉著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周遭一片靜寂。

    寂白甚至不知道自己死了沒有,周圍好安靜,好黑。

    她還能感受到溫度,懷中女孩身體的餘溫。

    寂白嘗試著動了動,卻摸到黑暗的周圍都是冷冰冰殘垣斷壁,她所能活動的空間,少之又少。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身體,還有腿...都還在,且沒有痛感,這才稍稍地放心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