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章 外五篇:鐵鉤 2

    “正常啦,比起英雄俠士,大家還是覺得殺人狂魔的傳說更有意思。”

    金凌分析道:“逝者不願往生,無非是有未了的人事心願。而屍身不完整的亡者不願往生,往往是因為沒找回自己丟失的那部分肢體。他為何作祟,癥結便在於此了。”

    哪怕是個贅物,帶在身上幾十年,也會捨不得,何況是口裡的一塊肉。

    藍景儀聽得早已肅然起敬:“那我們得儘快把舌頭找出來燒給他,好讓他往生啊!”

    眾人紛紛摩拳擦掌,霍然起身道:“不錯,怎麼能讓這種英雄死無全屍!”

    “找找找,從城西墳堆開始找,墓地,整個白府,還有以前鉤子手住過的舊屋子,一個都不要漏過了。”

    一群少年幹勁十足,湧出門去。臨走前,金凌卻回頭看了看魏無羨。

    魏無羨道:“怎麼了?”

    方才眾人討論過程中,魏無羨一直不置可否,沒插一句話,導致金凌總覺得哪裡不放心,懷疑是不是哪個環節出錯了。可仔仔細細想了一遭,覺得並沒有遺漏什麼要點,便道:“沒什麼。”

    魏無羨笑道:“沒什麼那就去找吧。耐心些。”

    金凌便雄赳赳氣昂昂地出門去了。

    好幾天後,他才知道魏無羨說的“耐心些”是什麼意思。

    之前的鐵鉤是魏無羨帶著藍思追找的,總共只花了半個時辰。而這次找舌頭魏無羨沒插手,放手讓他們自己慢慢折騰,足足找了五天。

    當藍景儀舉著一塊東西跳起來的時候,其他人都快累得虛脫了。

    不過,雖是在野墳堆裡折騰得周身狼藉,衣衫不整還身有異味,但眾人卻十分開心。因為魏無羨聽他們說了之後,十分認真地告訴了他們實話:只憑他們自己,五天找到已經很了不起了,要知道,多得是十天半月沒找到乾脆便放棄了的修士。

    一群人激動不已,圍著那塊死人舌頭打轉。都說帶凶煞之氣的東西會發青,那塊東西豈止是青,簡直青得發黑,硬得硌手,透著一股煞氣,根本看不出曾是人的一塊肉。若非如此,早就腐爛了。

    一番作法,焚了舌頭,似乎一樁大事終於了卻。

    做到這個地步,無論如何都該了卻了。

    所以,對於這次夜獵,金凌還是比較滿意的。

    誰知,還沒滿意幾天,白家主人又上金鱗臺來了。

    原來,把那位俠士的舌頭燒了後,的確是平靜了兩天。可是,也只有兩天。

    第三天夜裡,白屋子裡居然再次傳出了怪聲,而且一天比一天囂張,到了第五天夜裡,整座白府已經被鬧得徹底睡不著了。

    這一次來勢洶洶,比以前哪次都要嚇人。那怪聲既不是麻繩絞動,也不是切割肉片——變成了人的聲音!

    據白家主人描述,那聲音十分沙啞,彷彿沉重地運動著多年沒有使用的舌頭,聽不清字句,卻千真萬確是一個男人在慘叫。

    叫完了還哭,悽悽慘慘,先是有氣無力,逐漸越來越大聲,最後幾乎是歇斯底里,十分可憐,又十分可怖。別說白府了,就是在白府外面隔了三條街也能聽到,直叫得路人都毛骨悚然,魂飛魄散。

    金凌也是很頭大,近年關忙起來無暇抽身親自處理,便派了幾名門生前去查看。回來之後報,除了叫得的確十分之慘,倒也沒什麼別的害處。

    擾民不算。

    交夜獵筆記的時候,藍思追對藍忘機與魏無羨述說了此事。魏無羨聽完拿了一個藍忘機書案上的糕點吃了,道:“哦,那沒什麼好擔心的。”

    藍思追道:“叫成這樣也沒什麼好擔心的……嗎?照理說,了結執念後,亡魂便該被超度了啊。”

    魏無羨道:“了結執念就能超度亡魂,這不假。不過,你們有沒有想過,沒準那位俠士真正的執念,不是找回舌頭去投胎呢?”

    藍景儀這次終於得了甲,想到不用再罰抄了,正在一旁高興得暗自垂淚,此時忍不住道:“那是什麼?難道就是每晚都嚎得別人睡不著覺?”

    沒想到,魏無羨真點頭了:“正是如此。”

    藍思追愕然:“魏前輩,這作何解?”

    魏無羨道:“先前你們不是推論,這位俠士不願無辜旁人的性命被危及,於是在被鉤子手摺磨時,竭力忍耐,不肯叫出聲音嗎?”

    藍思追正襟危坐,道:“正是如此。哪裡不對嗎?”

    魏無羨道:“不是不對,但是我問你們一個問題——如果有個殺人狂魔,拿著刀子在你面前晃來晃去,放你的血,劃你的臉,勒你的脖子,鉤你的舌頭,嚇人不嚇人?你害怕不害怕?想哭不想哭?”

    藍景儀想了想,臉色蒼白地道:“救命啊!”

    藍思追則正色道:“家訓有云,縱臨危難……”

    魏無羨:“思追你別跟我扯別的,我問你的是你怕不怕,你直說呀。”

    藍思追臉一紅,腰挺得更直了,道:“思追不——”

    魏無羨:“不?”

    藍思追一臉誠實:“不能說不怕。咳。”

    說完,他惴惴地瞅了一眼藍忘機。

    魏無羨樂不可支:“你害臊什麼?人在痛苦恐懼之時,會害怕,會想人來救自己,想大喊大叫,大哭大鬧,這不是人之常情?你說是不是。含光君,你看你家思追,怕被你罰,偷偷看你呢。你快說是。你說‘是’了,就說明你也同意我的觀點,就不會罰他了。”

    他用手肘在正襟危坐批筆記的藍忘機小腹間輕輕捅了幾下,藍忘機面不改色道:“是。”

    說完,一把摟了他的腰,牢牢鎖住,不讓他亂動,繼續批交上來的筆記。

    藍思追的臉更紅了。

    魏無羨掙了兩下掙不開,就維持著這個姿勢,繼續嚴肅地對藍思追道:“所以,強忍不叫,的確是有英雄骨氣,但違背了人之本性人之常情,這也是實話。”

    藍思追努力忽略他的姿勢,想了想,對那位俠士略感同情。

    魏無羨道:“金凌還在煩這事嗎?”

    藍景儀道:“是啊,大小……呃金公子也不知道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

    藍思追道:“那,既然如此,這樣的邪祟到底該如何處理呢?”

    魏無羨道:“讓他叫。”

    “……”

    藍思追道:“就,讓他叫?”

    魏無羨道:“是的。叫夠了,自然就走了。”

    藍思追的同情立刻分了一半給白府眾人。

    好在那位俠士雖有憋屈委屈,卻無害人之心。白屋子裡傳出的詭異聲響,一直延續數月才漸漸消停。想必那位俠士死後終於把生前沒叫完的份喊了個夠本,心滿意足地投胎去也。

    只苦了白府眾人,很長一段時間內都痛苦輾轉,夜不能寐。而白屋子也再一次聲名大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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