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桀驁第十七

    他的記性比藍忘機只好不差,卻故意裝糊塗,聶明玦不喜此種行為,微微皺眉。金光善則順著臺階下,道:“不錯,意思是差不多的,反正不把江宗主放在眼裡就是了。”

    一名家主道:“其實我早就想說了。這魏無羨雖然在射日之徵中有些功勞,但說句不好聽的。他畢竟是個家僕之子。一個家僕之子,怎能如此囂張?”

    他說到“家僕之子”,自然有人聯想到,堂上還站著一個“娼妓之子”,不免窺視一番。金光瑤分明注意到了這些並無好意的目光,卻依舊笑容完美,半點不墜。眾人紛紛開始隨大流表示不滿:

    “金宗主讓魏嬰上呈陰虎符,原本也是好意,怕他駕馭不了,釀成大禍。他卻以小人之心猜度,以為誰覬覦他的法寶嗎?要說法寶,誰家沒有幾件鎮家之寶。”

    “若只是狂妄自大、不懂尊重人倒也罷了,但是他這次卻為了幾條溫狗濫殺我們這邊的修士,這是要挑戰誰啊?”

    “我早就說過他修鬼道會修出問題的吧?看看,殺性已經開始暴露了。”

    “也不是濫殺吧……似乎是隻殺了虐待和毆打溫寧等人的督工。”

    藍忘機原本似乎已進入萬物不聞的空禪之境,聞聲一動,抬眼望去。

    說話的是一名姿容姣好的年輕女子,侍立在一位家主身側,這小心翼翼的一句一出,立刻遭到了附近修士們的群起而攻之:“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還要說他殺咱們的人有理了?還要讚揚這是仁義之舉?”

    那女子更小心地道:“不……我並沒有這麼說,諸位不必如此激動。我只是覺得‘濫殺’這個詞不太妥當。”

    另一人唾沫橫飛道:“有什麼不妥當的?魏無羨從射日之徵起就濫殺成性,你能否認嗎?”

    那女子努力辯解道:“射日之爭是戰場,戰場之上,豈非人人都算濫殺?而且我們現在談的是另一件事,說他濫殺,我真的覺得不算。畢竟事出有因,如果那幾名督工確實殺害了溫寧等人,這就不叫濫殺,叫報仇,僅此而已。”

    卡了卡,一人嘴硬道:“可誰也不知道那幾名督工是不是真的殺了溫寧,又沒人親眼看見。”

    另一人則冷笑道:“僅此而已?不對吧。說的真是清清白白,我看你是心裡有鬼吧。”

    那女子漲紅了臉,道:“你說清楚,什麼叫心裡有鬼?”

    那人道:“不用說,你自己心裡清楚,女人就是女人,當初屠戮玄武洞底他撩了撩你就死心塌地了,到現在還為他強詞奪理,顛倒黑白。”

    昔年魏無羨屠戮玄武洞底救美一事也充當過一段時間的風流談資,是以不少人立刻恍然大悟,原來這年輕女子就是那個“綿綿”。

    立即有人嘀咕道:“難怪這麼巴巴地給魏無羨說話了……”

    綿綿氣道:“什麼強詞奪理、顛倒黑白?我就事論事而已,又關我是女人什麼事?講道理講不過,就用別的東西攻擊我嗎?”

    一旁和她一個家族的數人喝道:“你都心有偏向了,還談什麼就事論事?”

    “別跟她廢話了,這種人竟然是我們家的……還能混進點金閣來。”

    綿綿氣得眼眶都紅了,含著淚花,半晌,道:“你們聲音大,好,你們有理!”

    她把身上的家紋袍猛地脫了下來,往桌上一拍。旁人倒是被她這行為震了一下。這個行為,代表的是“退出家族”。

    綿綿一語不發,轉身走了出去。

    過了一陣,有人嘲笑道:“敢脫有本事就別穿回去啊!”

    稀稀落落的,有人開始附和:“女人就是女人,說兩句就受不了了,過兩天肯定又會自己回來的。”

    “肯定的啊。畢竟好不容易才從家奴之女轉成了門生的,嘻嘻……”

    藍忘機任身後這些聲音群魔亂舞,也站了起來,走了出去。藍曦臣聽他們越說方向越不堪,溫言道:“諸位,人已走了,收聲吧。”

    澤蕪君發聲了,旁人自然要給點面子,點金閣中又開始東一句西一句,痛斥起溫狗和魏無羨來,一片咬牙切齒、不分青紅皂白、不容許任何反駁的狂熱痛恨在空氣中激盪。

    趁這氣氛,金光善繼續對江澄道:“我看他這次去亂葬崗恐怕是蓄謀已久了吧,畢竟以他的能耐,自立門戶也不是什麼難事。藉此機會脫離江氏,以為外面海闊天高任鳥飛。你千辛萬苦重建雲夢江氏,他身上爭議大的地方原本就多,還不知收斂,給你添這麼多麻煩,根本就沒有考慮到你。”

    江澄強作鎮定道:“魏無羨這個人狂妄慣了,連我父親都拿他沒辦法。”

    金光善呵呵笑了兩聲,道:“楓眠兄是拿他沒辦法嗎?楓眠兄,那是偏愛他。”

    聽到“偏愛”二字,江澄的嘴角邊的肌肉抽了抽。

    金光善繼續道:“江宗主,你跟你父親不一樣,如今雲夢江氏重建才幾年,正是你立威的時候。他也不知避嫌,讓江家的新門生看到了,作如何想法?難道要個個以他為榜樣?”

    他一句接一句,步步緊逼,趁熱打鐵。江澄緩緩地道:“……金宗主不必再說了。我會去一趟亂葬崗,解決這件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