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1 節 三十一

    第 301 章 重回村子



    我之前在停屍房見到陳先生的時候就問過他,為什麼來重慶了,當時他講的是村子裡出了點事,但不是什麼大事。可是現在我看見陳先生說話時候的語氣和表情,怎麼看都不像是什麼小事。



    於是我急忙問,出了什麼事?



    陳先生有些尷尬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講,事情有些怪,你們哈是自己回村子後看咯再講。



    我原本準備再問的,但是看到張哈子沒講話,只是點點頭,於是我也只好不再多問什麼。我發現在一些大事方面,我還是很依賴於看張哈子的處理態度,如果他不表態,我也就會和他一樣。



    吃過午飯之後,張哈子講要去準備一些東西,陳先生講他也要補充一些黑狗血之類的東西。於是他們兩個就開車離開了店子。看到他們這個樣子,我就算是再蠢,也知道,事情肯定不像是陳先生說的那麼簡單。



    只不過他們不願意說,我就算是追在他們屁股後面問,他們也不會告訴我。



    我不知道他們準備東西要準備多久,一個人待在扎紙店還是覺得有些冷清,看著滿屋子的紙人,雖然知道它們對我沒有惡意,但多多少少心裡還是有些害怕。於是我乾脆坐了公交回學校了。



    倒不是我對學校有多麼的不捨,而是想要在回村子之前,去見一下班導。不管怎麼說,班導就我畢業這件事情上,幫了很大的忙。雖然我最後沒能畢業,但是也不能否認班導的辛苦。



    於是我拿出手機想要給班導打一個電話,但是打開通訊錄之後才醒悟過來,手機是新手機,裡面只有一個張哈子的電話號碼,以前的號碼全沒了!班導具體住在哪裡,我並不知道。無奈之下,我也只能去班導的休息室碰碰運氣了。



    我在磁器口買了一些東西,錢當然刷的是張哈子的那張卡。然後提著東西坐公交學校。



    到了學校之後,我直接往教學樓走去。



    看著眼前的這棟教學樓,心裡有些猶豫,到底要不要進去。我來過這裡兩次,每次都沒遇到好事。



    我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又看了看手機,才下午兩點,屬於一天之中陽氣最重的時候,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吧?我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往班導的休息室走去。



    快到班導休息室的時候,我聽到一聲關門聲,心裡一喜,難道是班導還在休息室?



    於是我加快腳步走到班導房門前,一邊敲門一邊喊班導。沒想到我敲了好一陣,裡面沒有半點回應。難道是我之前聽錯了?



    我原本還想要留在這裡再等一會兒,但是一想到前面幾次的經歷,我轉身就往外走。剛出教學樓的大門,我看見一個背影從教學樓門口的轉角拐過去。一開始還沒怎麼在意,但是往前走了好幾步之後,我提著東西趕緊往那個拐角追了過去。



    因為我突然想起來這個熟悉的背影是誰!——我之前和凌絳離開學校去張家村的時候見到過,那個張哈子的同學,趙子文!



    上一次我還就見到過,當時以為是我眼花或者是長得很相似。但是這一次又見到,那肯定沒有那麼簡單。所以我拼命的往前追過去,只是追了一大截之後,就跟丟了。



    這個時候張哈子的電話打過來,問我在哪裡,我說我在學校好像看到了趙子文。



    電話那頭先是一陣沉默,然後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確定你沒看錯?



    我講,應該沒。



    張哈子講,你找個人多滴地方等到哥哥,哥哥這就過來。



    講完之後,電話就被掛斷了。我按照張哈子的意思,趕緊離開了教學樓,往學校大門那邊走過去。



    沒多久,張哈子的那輛悍馬車就出現在學校的門口,他跳下車,問我,人到哪裡?



    我講,到教學樓那邊看到的。這是第二次,上次也見過。



    張哈子問,上次哈見過?麼子時候?



    於是我把上次見到趙子文的事情給他大致講了一遍。張哈子聽完之後講,先去看看。



    我把東西放在車後備箱,看到這裡居然裡面放了四個揹包,比上次去村子背的揹包還要多,這越加讓我感覺到村子裡面的事情不簡單。上車之後,我才發現,原來陳先生也在車子裡面。張哈子解釋講,要是這邊沒得事,直接去你老家。



    我點點頭,心想還是張哈子考慮的周到。



    原本車子是不準開到教學樓的。但是張哈子向來不理會這些規矩,所以一腳油門,直接到了教學樓的門口。車子停穩後,還沒下車,張哈子就皺到眉頭講,這是教學樓?啷個像一棟鬼屋?



    我講,我來過這裡好幾次了,你莫黑我。



    張哈子轉頭問陳先生,陳憨貨,你看一哈,這是不是鬼屋?



    說完,張哈子和陳先生就一起下車了。我雖然害怕,但是有他們兩個到旁邊,也就不那麼緊張了。



    陳先生下車之後,看了一眼教學樓,然後對張哈子講,哈是莫進去咯,怕進去容易出來難。



    陳先生的話雖然沒明到講,但是我已經曉得他是認同張哈子的意見的。問題是,如果這真的是一棟鬼屋,那我上一次還在這個地方躲避馮偉業的不死不休,加上之後又遇到剃頭匠的請運劫脈,現在回想起來,我沒死真的是命大。



    張哈子最終還是沒有進去,只是繞著教學樓走了一圈,然後就招呼我們上車。有了上次的經驗之後,我主動選擇了坐在車後座,把副駕駛座的位置讓給陳先生。



    上車之後,張哈子一直沒講話,等到開出學校之後,張哈子才問我,你來學校搞麼子?



    我把事情的因果給張哈子講了一遍,張哈子聽後講,你一哈是少和你那個班導聯繫。



    我聽到這話心裡一驚,心想,莫非是班導也有問題?但是不對啊,如果班導也有問題,那麼她就不會被陰人纏身,也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幫我了。所以我問,為麼子?



    張哈子冷哼一聲講,你都已經有凌絳老。現在凌絳又哈沒死,你就想勾搭你班導,這件事是不是也有點太快老點?



    我一腳踢在張哈子的駕駛座靠背上,罵了一句,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



    但是張哈子卻一本正經的對我講,我沒和你開玩笑。你劈腿哪個女滴都搞得,畢竟男人都是好色滴,這一點我是舉雙手贊同滴,但是千萬不能劈腿班導。



    我問,這又是為麼子?



    張哈子回過頭來狠狠的瞪了我一眼,然後嘆了一口氣,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語氣。他講,我都講啷個明顯老,你哈沒想打?——以哥哥多年來滴閱女經驗,你那個班導,就憑你這個小身板,絕對喂不飽她,到時候你死到她肚皮上,你都不曉得是啷個死滴。



    我和陳先生聽到這話,同時翻了一記白眼,陳先生更是直接的對著張哈子豎了一根中指。



    張哈子畢竟寬宏大量,一路上也沒有怎麼開快車,就是無緣無故的多剎了幾次車而已,然後到村子那條小道前停車的時候,還沒等車停穩,陳先生下車就吐了個稀里嘩啦。



    張哈子自己背了兩個揹包,前後各一個,剩下的我和陳先生一人一個,開始朝著村子進發。



    走到村頭的時候,月亮已經升到半空中了。我盯著地面看了看,沒有出現那道黑白分明的交界線,心裡放心不少。



    進村子之後,我們直接往我屋方向走去,走著走著,張哈子突然開口講,哈挫挫,你有沒有覺得有點不對勁?



    第 302 章 十二金牌



    又是這句話,我現在對這句話已經徹底的充滿了恐懼。



    但我還是仔細的捋了一遍,從重慶出發到現在,一切都好像很順利,並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啊。但是我知道,我一般都會漏掉什麼東西,所以一般我覺得沒有不對勁的,最後都會變得不對勁。



    於是我對張哈子講,沒有啊,你覺得哪裡不對勁?



    張哈子講,好得很,因為老子也沒覺得哪裡不對勁。



    聽到這話,我當時就懵逼了。不對啊,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樣啊,怎麼不按常理出牌呢?不過想想也對,他張哈子什麼時候按常理出過牌?



    我問,你沒覺得不對勁,你問我搞麼子?



    張哈子講,要是你覺得不對勁,那就肯定沒問題。但是如果你沒覺得不對勁,那肯定有問題。我只是想排除一哈,現在看來,肯定是有問題滴。



    我從揹包的側面抽出篾刀,就朝著張哈子砍過去。張哈子轉身就跑,邊跑邊講,難道你沒覺得村子裡面太安靜老?



    我講,現在都麼子時候了,村民早就睡了,你以為這裡是重慶?



    的確,在我們村子裡面,都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般晚上吃過晚飯之後,沒過多久就會上床睡覺。這也就是為什麼農村裡面沒得辦法普及計劃生育的重要一個因素——晚上什麼娛樂活動也沒有,除了上床。加上避孕措施做的又不是很到位,所以兩夫妻生好幾個孩子完全是很正常的事情。



    張哈子搖頭講,不對。難道你不覺得這個安靜有點太異常老邁?



    我聽了一下,講,哪裡異常了?



    他講,現在才幾月?正是蛐蛐叫得歡滴時候,啷個可能沒得聲音?再講老,你們村子裡面,難道沒得人家餵狗?為麼子聽到我們進村老,半點動靜都沒得?



    我講,都麼子時候了?蛐蛐難道不要睡覺?狗難道不要睡覺?再說了,就算是狗不睡覺,上次我們兩個進村,不也沒叫?



    張哈子冷笑一聲講,嘿嘿,你好好想一哈,上次進村狗沒叫是因為發生老麼子事?



    我先是一愣,隨後講,你的意思是講,上次狗不叫是因為地煞衝月?



    講完之後,我看了一眼頭頂,還好,月亮還是白色的。



    張哈子沒講話,只是點點頭。



    我問,那這次呢?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我要是曉得,早就給你講老。問題就是老子不曉得!



    我問陳先生曉得不?陳先生也講不曉得。然後他還講,他之前就是因為晚上起來撒尿,總感覺不對勁,所以到村子裡面轉了一圈,一開始還沒覺得哪裡有問題,直到回到我屋的時候才覺得有點不對勁。於是他又繞到村子走了一圈,才終於找到不正常的地方就是太安靜了。



    因為他也不曉得他的判斷是不是正確的,所以他刻意沒有把這個不正常的地方講給我和張哈子聽,為得就是讓我們自己去看。當然,在這之前,他還請他師叔劉桑禕看過,劉桑禕也不能確定。



    聽完陳先生的話後,我的第一個反應就是陳先生真的是藝高人膽大。大晚上的都敢一個人在村子裡面晃悠,要是換做以前,我爺爺還在世的時候,我可能會學一下那些文人騷客,在村子裡面散散步,念念贊月的詩。但是現在喊我一個人去村子裡面散步,給我一個億我都不去。



    為了證明陳先生的猜測是對的,我特地領著他們來到王大發的屋門口,他家養了一條大狼狗,如果弄出動靜來,肯定會叫出來。於是我也顧不得會不會吵到他們睡覺,拿起篾刀刀柄就敲院子門。



    讓我驚訝的是,院子裡的大狼狗一聲都沒叫出來。我不相信的還趴在牆頭往裡面看了一眼。這一眼,嚇得我差點從院子牆頭掉下來。藉著明亮的月光,我看見那條大狼狗,用後面兩條腿站著,一動不動的盯著院子門,一聲不作。當我看過去的時候,它也側頭偏過來看我,我看見它那眼神,根本就不是一條狗的眼神,而是一個人!



    當我把這個發現告訴張哈子和陳先生的時候,他們兩個沒有半點驚訝的表情,好像這一切都在他們的預料之中似的。



    我問,這是不是和陰雞一樣,也是親人為了留住親人弄出來的?



    張哈子很是鄙視加無奈的看了我一眼,然後講,為麼子選擇用雞崽子來做媒介,難道陳憨貨沒給你講過?要是用狗這種高智商滴動物,你覺得成功率會高?再講老,你之前就將那條大狼狗以前會叫,這明顯前後矛盾。另外,要是真滴是陰人弄出來滴,應該叫麼子?陰狗?老子聽都沒聽過!



    我講,那它像人一樣站到起看我,啷個解釋?



    張哈子想了一下講,這屋滴主人以前的罪過哪個沒?



    王大發的為人我曉得,當初我爸不見了,他就是自告奮勇來挖墳的一個。平日裡老實巴交,不可能得罪人。



    張哈子點點頭,沒講其他的。而是到門口放了一個碗,然後倒了一些無根水進去。



    弄完之後,張哈子轉身就走了。



    我問,不管那條狗了?



    張哈子講,明天才曉得效果。先到你屋看哈去,我總感覺你屋要出事。



    這話要是平常人講,我要麼罵回去,要麼打回去。但是這話是張哈子的講的,我就曉得,事情可能真的要遭。這麼想著,不由得腳下的速度都快了幾分。



    越往村子裡面走,就越覺得張哈子講的那個不正常越明顯。我一路上仔細的聽著四周的動靜,但是除了腳步聲,其他什麼都聽不見。



    走了幾分鐘,已經可以看見我屋的院子門了。我看見門外竟然站著兩個人,我對陳先生講,你還給我爸媽講我今晚回到?



    我之所以這麼問,是因為我爸媽都是早睡的人,一般不熬夜。如果熬夜,一定是因為我。



    陳先生講,放屁,我給他們講這個搞麼子?再講咯,他們沒得電話,我啷個通知他們?



    以前村支書還在的時候,還能打個電話,現在村支書死了,電話都沒人接聽了。



    我講,你肯定是提前和他們講好的對不對,要不然他們兩個老的啷個可能會到這個時候還守在門口接我?



    陳先生冷哼一聲,沒講話。我一開始還以為是他被我拆穿了,有些不高興,等我走進去一看才發現,是我錯了,大錯特錯!



    站在門口的兩個人,根本就不是我爸媽,而是兩個紙人,一男一女,瞪大著眼睛珠子直勾勾的看著我,好像臉上還帶著若有若無的笑意,好像是在,歡迎我回家?



    我被眼前的一幕嚇得趕緊後退好幾步,直到被陳先生托住我的後背,我才停下來。



    陳先生沒理會我的驚慌失措,而是對張哈子講,不曉得是麼子時候開始滴,我發現滴時候是七天前,每天早上起來都有兩個紙人站在門口滴。我用了些手段送了它們走,都沒得效果,第二天照樣來。我師叔也試過,沒得用。你是搞紙人滴專家,所以我師叔讓我到重慶喊你過來看哈。



    聽到這話之後,我才曉得事情的原委。如此看來,陳先生之前還真的沒有串聯起來瞞著我。



    張哈子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第一,老子是扎紙人滴,不是搞紙人滴。你要是再講老子是搞紙人滴,你信不信老子搞死你!?第二,七天前,是我和哈挫挫回到張家村滴時間。第三,紙人自己上門,我也只聽到講過沒見過,這應該是「十二金牌風波亭」!



    我一聽這個名字就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於是我忍不住的問了一句,有麼子後果?



    張哈子講,你是學過歷史滴,這會有麼子後果,你哈要問我?



    我自然曉得歷史上的事情,但還是想要從張哈子口中得到一個結果。



    張哈子看著我,最後嘆息一聲講,結果就是,斷子絕孫,永無後代!



    第 303 章 送陰上路



    十二道金牌,這在歷史上也是絕無僅有的事情,我這個熟讀歷史的人更是不會忘記。南宋抗金名將岳飛,一天之內連接十二道金牌,最後在風波亭以莫須有的罪名被處死。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我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根本不用張哈子他們解釋,我已經明白這其中的含義。按照陳先生說的,七天前就已經在門口看到紙人了,那麼只要再過五天,「十二道金牌」就全部送到了我家,岳飛當年的下場,就是我家的下場!



    我還沒問張哈子該怎麼辦,就看見張哈子把身上的兩個揹包全部放下,然後從一個揹包裡面取出一些碗筷和竹筒,篾刀也被他取出,別在腰上。



    隨後,張哈子先是在碗裡倒了大半碗無根水,放在院門的正中央,距離兩個紙人的距離,都是三尺三寸——當初張牧測量距離的方法是用腳步走,張哈子則是用手掌。按照他的說法就是,他的手四紮就代表一米。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水碗放好了之後,張哈子從揹包裡取出一個小紙包。我看見張哈子小心翼翼的打開紙包,打開之後我才看見裡面全部都是青黃交接的竹葉。以前從沒看見張哈子的揹包裡面有這麼多青黃交接的竹葉,不知道這一次為什麼會帶這麼多。



    張哈子把紙包放在地上,自始自終,手指都沒有接觸到裡面的竹葉。隨後張哈子站起來,對著兩位紙人各自躬身拜了一拜。然後猛地一跺腳,兩片竹葉頓時從紙包堆裡面跳出來。



    我不知道張哈子是怎麼使得巧勁,這兩片竹葉竟然直接跳進那個水碗裡,然後在水碗裡各自旋轉了一圈後才停下,一個是逆時針旋轉,一個是順時針旋轉,相互旋轉,毫無違和感。



    等到竹葉停下來之後,張哈子講,來者皆是客,有課上門,自然要以好茶招待。現在茶喝完了,自然要辦些正是老。



    聽到這裡,我才曉得,原來這是張哈子在請這兩位紙人喝茶。但是我很疑惑的是,張哈子對付陰人紙人,什麼時候這麼客氣過?這一次居然還請它們喝茶,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張哈子講完之後,就彎腰把兩根手指伸進水碗裡面,沾了些水之後,對著空中的上中下三個方向個灑了一下,隨後又沾水一次,對著前後左右四個方位灑了一次。灑完之後,張哈子就用左右手的中指和無名指夾住竹葉。我看得很清楚,張哈子左手夾著的是那片逆時針旋轉的竹葉,右手則是順時針那片。



    張哈子重新站直了身子,伸手把竹葉在兩個紙人的眼睛上抹了一下。男紙人使用左手抹的左眼,女紙人用的右手抹了她的右眼。抹完之後,張哈子隨即鬆手,任由那兩片竹葉往下掉。說來也怪,那竹葉掉下來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之前那個水碗裡面!



    陳先生這時候站到我身後對我講,小娃娃,曉得張哈子這一手有麼子講究不?



    我問,有麼子講究?



    陳先生講,哈記得到我以前到你爺爺老屋前用過滴投石問路不?張哈子這一手就是他們張家滴投石問路,不過名字有點不同,喊過柳暗花明。取意「柳暗花明又一村」滴意思,就單輪找方向這一點,他們張家滴柳暗花明絕對是數一數二。看好咯,看清楚水碗裡面滴竹葉。



    我依言看著水碗,裡面的竹葉一左一右順逆時針的在旋轉,而且一快一慢,最後卻是同時停下。一片指著西北方,一片則是指著屋子對面的方向。



    我問陳先生,這代表麼子意思?



    陳先生講,我也是聽到我師傅講滴,張家人要問麼子,能得到麼子答案,都是據竹葉滴旋轉方向和速度快慢來判斷滴。不同滴問題有不同滴答案,每一種都有相應滴口訣對應,只有他們張家曉得。所以這兩片竹葉具體代表麼子,我不曉得。不過我曉得那片逆時針滴竹葉,它指滴方向是你爺爺滴老屋那邊。



    聽到陳先生講這話,我當時就震驚了。趕緊看了一眼另一片竹葉,我赫然發現,那片竹葉所指的方向,竟然是我奶奶墳墓的所在!



    這個時候張哈子也停止了手上的動作,他走過來,指著我奶奶墳的方向問我,哈挫挫,那邊是哪個地方?



    我心裡一驚,講,那邊是一座山。



    張哈子講,麼子山?



    我講,不曉得,沒得名字。



    他想了想,繼續講,那座山上面有麼子東西沒?比如,老屋。



    我心想,張哈子肯定是從那些竹葉裡面問出了什麼東西,所以才會這樣問我。我到底要不要把我奶奶的事情給張哈子講出來?如果我說了,會有什麼樣的後果?而且,張哈子是不是其實早就已經猜到了,只不過特地問我一下,為的就是來試探我?



    這些想法只是一瞬之間,都在我的腦海裡過了一遍,最終我還是決定隱瞞下來。於是我說,那邊山一般都沒得人去,有麼子東西我也不曉得。



    張哈子自己驚疑了一聲,然後似乎自言自語的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那就奇怪老。這個女滴就是從那邊走過來滴。那邊肯定有座墳!——哈挫挫,你們這邊死人老一般都埋到哪裡?



    我講,都是埋到後山滴。——我爺爺除外。



    張哈子點點頭,講,今天太黑老,先進屋,明天再去那邊看一哈。



    講完之後,張哈子從揹包裡面取出一把紙錢,朝著天空中一甩,然後講,塵歸塵,土歸土,好肉好酒好上路。



    唸完這一句,張哈子就往前面走三步,然後停下,繼續念,從哪來,歸哪去,千金難買通天渠。



    又往前走三步後停下,繼續念,錢一把,酒一杯,儘早離去莫天黑……



    如此走三步念一句,反反覆覆重複了七次,每一次唸的都不一樣。直到最後一次,張哈子唸完之後,雙手結了一個心火手印,然後然後在自己的雙肩上面用食指和中間夾了一下,讓前面一扔。扔完之後,他立刻蹲下往前面打了一個滾,然後腳不著地,雙手撐著往外面「跳」了出來。



    陳先生給我講,張哈子之前走三步念一句,到匠人圈子裡面喊過給兩個紙人引路,是一種很禮貌滴方式,目的就是讓它們自己離開你屋。但是陰人滴路上面,不能沾咯陽人滴步子,要不然陰人就不得走這條路。所以張哈子用手撐著跳出剛剛走出來滴那條路。要是讓我們孩匠來搞,就不用……



    陳先生話還沒講完,張哈子就罵罵咧咧走了過來,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個狗日滴,陳憨貨,老子啷個把你這個孩匠搞忘記老?害得老子又蹦又跳滴。



    陳先生嘿嘿一笑講,我這個半吊子水平,啷個敢到你面前獻醜?



    張哈子講,少他媽放屁,你以為老子不曉得,你不就是怕沾因果?



    陳先生訕訕一笑,沒講話。



    張哈子瞪了陳先生一眼,然後走到兩個紙人面前,結了一個心火手印,然後左手點男紙人,右手點女紙人眉心,同時大喝一聲,上路!



    這話講完,我就看到那兩個紙人沒有絲毫猶豫的就用一種很怪異的姿勢往前面走去。它們兩個走的那條路線,就是張哈子剛剛走的那條路。



    張哈子講,收工,回去睡覺。



    講完之後,他就把兩個揹包從院門隔壁的牆上甩了過去。我和陳先生看的目瞪口呆。我問張哈子,你搞麼子?



    張哈子講,難道院門不是栓到起滴?



    我講,村子裡面沒得啷多講究,外面的院門一般都不栓。



    張哈子愣了一下,然後講,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不早講?



    我們進門之後,張哈子就往我屋子走去,陳先生緊隨其後。



    我留在最後關門。我關門的時候,藉著月光,看見那兩個紙人,竟然同時回頭,睜大著眼睛看著我,然後衝著我露出了一個詭異的微笑!



    第 304 章 紙人遺像



    看到它們兩個同時回頭衝著我笑,我不由自主的往後面退了好幾步,連門都沒關上。



    張哈子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是不是好久沒轉來,連你屋門都關不來老?



    這個時候我才想起我身後還有張哈子和陳先生兩個人。於是我趕緊轉身指著門外講,張哈子,剛剛那兩個紙人回頭對著我笑!



    張哈子一聽,我看見他眉頭跳了一下,然後走回來,一直走到門外,看了幾眼,講,你個狗日滴,你是不是眼花老?哪裡哈有紙人?



    我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確確實實,那兩個紙人已經不見了。難道剛剛真的是我眼花了?



    月亮已經偏西了,紙人也不見了,現在糾結這個沒有多大的意義,於是就都進了我的房間去了。



    張哈子進屋之後,扔下揹包就躺在床上,然後還擺出一個「大」字的樣子,看似自言自語,其實是在對我和陳先生講。他首先是嘆息了一聲,然後講,唉,都怪我屋以前太有錢老,從小到大我都是一個人睡,養成老睡覺亂踢腿滴毛病。要是有人和我睡一張床,被我這一條黃金右腳踢到一哈,嘖嘖,結果想都不敢想。



    我和陳先生對視了一眼,然後一起走過去,把張哈子從床上拉了下來,直接扔到地上,我睡裡面,陳先生睡外面,和以前一樣,很和諧,沒毛病。當然了,如果少了張哈子站在床旁,指著我和陳先生罵,那就更加和諧了。



    罵著罵著,張哈子的聲音突然停止了,那種停止很不尋常,就好像是硬生生的被人掐住了脖子一樣。我和陳先生同時坐起來,看著張哈子。我問,啷個了?



    張哈子一臉警惕的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之後並沒有急著回答我的問題,而是問陳先生,你聽到沒得?



    我看到陳先生點了點頭,然後他講,前前後後,一共敲咯三哈。



    張哈子已經轉身到一旁的揹包上面取了篾刀,同時問陳先生,你之前沒聽到?



    陳先生也坐在床邊開始穿鞋子。他講,沒聽到,突然就響咯三聲。



    張哈子點點頭,打開門,往外面走去,陳先生也跟了上去。



    他們剛剛的對話我聽的雲裡霧裡,根本就不知道他們在講什麼。但是從他們的表情來看,事情應該不簡單。於是我急忙穿上鞋子跑了出去。追上陳先生後,我問他,發生了麼子事?



    陳先生講,有東西敲門。



    我講,可能是有人來找我爸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