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節 六

    第 51 章 扎紙店



    站在傳達室門口,我一時之間沒了主意。看著來來往往的同學,他們的臉上都是帶著對新一天的渴望和憧憬,生活的是多麼簡單。而我,在經歷了這些事情之後,卻開始對我所處的這個世界產生了懷疑。我原本應該是他們當中的一份子,現在我卻發現,我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我了,因為我的周邊,充滿了未知。



    幾番糾結之後,我還是決定先去找張哈子。因為村裡麵人命關天的事,不能耽誤,另外,張哈子有一個明確的地方可以去找,而那個偷了我快遞的女生,茫茫人海中,絕對是大海撈針。



    我拿出陳先生給我的小紙條,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然後用手機搜索了一下怎麼坐公交車,記下路線之後,我在學校門口的路邊攤買了一份酸辣粉,一是為了填飽肚子,二來是為了破開一百元的整鈔,用來坐公交。



    紙條上的地址寫的是重慶磁器口古鎮老街 14 號。



    磁器口原本是重慶嘉陵江邊一個重要的水陸碼頭,只不過隨著社會的發展,這個地方漸漸的沒有了當初的作業,變成了旅遊景區。據說,這裡曾經有著「白日裡千人拱手,入夜後萬盞明燈」的誇讚,可謂是繁盛一時,更是被讚譽為「小重慶」,在學校上學期間,我曾經去過一次,還是因為小學同學來重慶玩,我去接待。否則的話,我一般都是在做家教。



    沒想到我第二次來這個地方,竟然會是因為這樣一個原因。



    說實話,上次來磁器口我也只是走馬觀花,甚至都沒分清楚東西南北門在什麼地方。下了公交車之後,我找了最近的一個門進去,在裡面轉悠了半個小時,也問了好幾家店鋪的老闆,可是他們都不知道這老街 14 號在什麼地方。



    沒想到原本以為很好找的地方,到了這裡之後,竟然也是大海撈針。就在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的時候,我看見路邊有一個修自行車的老伯,他的招牌上寫著專業修車 20 年。我走過去一問,他果然知道這個地方,然後給我指了一陣路。



    按照那位修車老伯的指引,我漸漸的偏離了繁華的磁器口主街,人也越來越少,之前的喧囂也被我甩在身後。走在青石地板上,還能聽到自己腳步的回聲。



    轉過一個小巷,眼前的一幕還真是讓我,大開眼界:



    這一條街上,密密麻麻的都是賣花圈紙錢紙人紙馬的地方。街上也有一些行人,但是幾乎大家都很安靜,就算是協商價格,聲音也比較小。我沒來過這種地方,不知道這算不算是正常現象。



    我看著這些店鋪的門牌號,一家一家找過去。



    我看見每家店鋪的門口都放著花圈什麼的,店鋪裡一般也有兩個年輕的男性店員在看著。可能是這樣陽氣會比較大,不容易招不乾淨的東西。我看了看,所有店鋪擺放的紙人都畫的很扎眼,總之很不像人。而且在每家店鋪的門楣之上,都掛著一個八卦鏡,鏡面朝外,陽光照下來的時候,還能熠熠生輝。



    我記得陳先生以前說過,八卦鏡是用來鎮宅辟邪的,看來每家店鋪都還是很相信這個東西的。



    陳先生給我的地址就是這裡,難不成這個重慶張哈子也是賣紙人的?然後我就疑惑了,他一個瞎子,他能扎紙人嗎?不過很快我就想到了陳先生之前說過的,鞋匠到了一定的水平,就是閉著眼睛都能做出一雙陰鞋來。這麼看來,這位張哈子應該也有閉著眼睛就能做紙人的本事。



    鞋分左右,路有陰陽;也不知道這些紙人是不是也有陰陽之分。如果有的話,那些擺在門口的紙人,它們此時此刻是不是真的在盯著我看?



    往前走了好一陣,都快要走到這條街的盡頭了,才看到老街 14 號的門牌號。可是這家左右的門牌號並不是 13 和 15,而是 107 和 108,他這家店就好像是硬生生插進來的一樣。



    14 號的店鋪門比周圍的小了太多太多,就僅僅只有兩塊門板,門板的兩側各立著一個紙人,是一對童男童女,唇紅臉白,嘴上帶著微笑,雙眼呆滯,好像是在,看著我。而且這家店的門面很是奇怪,比兩邊的屋子要矮一些,以至於即便是大晴天,也照不到太陽光。更為奇怪的是,在它的門楣上,雖然也掛了一塊八卦鏡,可這鏡面卻是朝著店鋪裡面的。



    我收回視線,確定沒有找錯地方後,走了進去。



    沒想到門口只有兩塊門板那麼小的店面,進來以後竟然是這麼寬敞,我這才明白,原來隔壁的 107 號和 108 號都是他的店面,只不過 14 號單獨開了一個門。



    我進去之後,看見在我的對面有一個神龕,上面供奉的不是關二爺,也不是貔貅蟾蜍之類的,而是一張人物畫像,卻不是三清,也不是觀音,而是一個仙風道骨的道士。在畫像面前,有一個香爐,上面插著的不是三炷香,而是一炷香。香菸裊裊上升,竟然不偏不倚,即便是有風吹過,那道香菸也不曾左右搖擺過。



    在畫像的兩側,是一副對聯,上聯是:認眼前富貴為真,下聯是:許身後輪迴不墜。



    我看了一圈,發現這偌大的花紙店,竟然沒有一點金器(也是辟邪用的)。而且不僅沒有金器,竟然連個店員都沒有,給人的感覺就是衣一副陰氣沉沉的感覺,待在裡面很是壓抑。我實在不明白,店鋪這樣的佈局,難道就不怕招陰嗎?



    沒過一會兒,有人從裡屋走了出來,是一位面帶著笑容的老人,他雖然年紀大了,但是腰板卻挺得很直,我特地看了一下他的眼睛,圓鼓鼓的,一點也不瞎,他應該不是張哈子。



    老人問我,小哥,你是來找我師傅張哈子滴邁?



    我一聽大驚,問他,你是啷個曉得滴?



    老人笑到起講,你所有不知,要是來我家店鋪買白燭花圈紙人紙馬滴,一般不是從 107 號門就是從 108 號門進來,像小哥你這樣從 14 號門進來滴,大多數都是來找我師傅滴。



    我恍然大悟,原來還有這麼個講究。可是,他並沒有看到我進來,他是怎麼知道我從 14 號門進來的?



    疑惑歸疑惑,辦正事要緊。



    我問他,那你師傅他老人家到屋沒?我確實是找他有點兒事。



    老人講,小哥來滴不巧,我師傅出門有好幾天老,本來應該今天轉來滴,但是不曉得是麼子原因耽誤老,現在哈沒到屋。要不你明天再來?



    我問,你曉得師傅到哪裡去了不?我去找他,我真的有急事。或者你給我講哈你師傅的手機號碼也可以。



    老人家講,我也不曉得我師傅到哪裡去了,他一般不會給我們講。我年紀大老,用不來手機,也記不到他的手機號碼。



    這下就沒辦法了,但至少已經找對了地方,大不了明天再來一趟就行了。我向老人家辭別後,轉身準備離開,卻沒想到不小心碰到了桌上用來燒紙錢的瓷盆,瓷盆嗖的一下砸了下去,竟然砸到了老人家的腿上。



    我聽到「咔嚓」一聲清脆響,心中頓時就涼了一大截——骨折了!



    老人家的骨頭本來就脆,現在被我這麼一砸,聲音都響了,肯定骨折了。我趕緊過去移開瓷盆,一看老人的小腿,果然都已經變形了!



    我身上哪有那麼多錢給老人做手術?這下完了!徹底完了!



    我慌忙的扶起老人家,一邊道歉一邊準備打 120。雖然我沒錢,但是做錯了事,就要勇於承擔責任,這是我爺爺從小就教給我的。



    可是電話還沒打通,老人家就笑著說沒關係,他自己處理就好,讓我不用打電話,快回去吧。說完這話,他竟然就那樣瘸著腿往裡屋走進去了。



    我突然覺得哪裡不對,他腿都變形了,可是看他的表情,還在微笑,一點也不痛的樣子!更奇怪的是,他不僅沒有找我要醫療費,居然還說他自己解決,這太不符合現在社會上碰瓷的風氣了。



    這麼好的老人家,我怎麼可能讓他一個人遭罪,於是我也跟了進去,心想著,這件事我一定是要承擔責任的,否則良心難安。



    外堂和裡屋隔了一道門簾,我掀開門簾進去,看到裡面一排排全是紙人!相信我,如果是晚上的話,我肯定已經被嚇尿了。



    我看到老人一瘸一拐的進了一扇門裡,我也跟著過去了,到了門口的時候,我剛要推門進去,卻從門縫裡看到了令我驚悚的一幕:



    只見老人家慢慢的掀開了他的褲腿,露出裡面的小腿。這小腿,竟然是用紙糊成的!而裡面的骨頭,是兩條竹篾條!他把外面已經破碎的紙撕掉,然後把裡面斷了的竹篾條掰直,再用紅線把斷了的篾條綁起來。做完這一切之後,他從一旁的桌上拿起漿糊和白紙,然後在小腿上一層一層的糊起來。



    這位老人,他竟然是一個紙人!



    我嚇得轉身就跑,卻突然被絆倒,然後我聽到那些紙人全部詭異的笑著朝我身上撲來:



    「你發現了李老伯的秘密,你也要和我們一樣,變成紙人!嘻嘻~~~」



    第 52 章 校花凌絳



    這些紙人全部會說話!



    更奇怪的是這些紙人明明沒什麼重量,可是壓在我身上後,我卻爬不起來。



    我好像覺得有人在揪我的頭髮,我伸手往後去抓,卻什麼也沒有抓到。而就在這個時候,那老人走出了房間,對著壓在我身上的紙人們輕喝了一句:沒得規矩!等師傅回來老,好好收拾你們。



    他的話剛說完,我身上的壓力瞬間就沒了。我站起身來,看見老人還是那副笑臉。他對我講,這些都是師傅這些年到外頭收留滴陰魂,暫時存在這裡,黑挫小哥老,實在是抱歉。



    我沒有說話,而是低頭看著老人的腿。因為最讓我害怕的不是這些會說話的紙人,畢竟我已經見過三個會說話的紙人了,我最害怕的是你啊,老人家!



    我看見他的腿雖然還有一點彎曲,但是已經很接近正常了。



    他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讓我跟著他一起出去。我看見他走路的時候,一高一低,很顯然是剛剛綁篾條的時候造成的。



    來到外面的大堂之後,他對我講,想必小哥進來滴時候也發現老,我們這個店鋪八卦鏡朝內,全店沒得半點金器,而且還背陽朝陰,為得就是讓這些陰魂可以不散。



    後來我才明白,八卦鏡朝內,是定住宅子的風水,不讓風水變化,否則陰魂立刻會受到影響。至於金器,陳先生之前把銅煙槍交給我的時候就交代過了。



    講完這些之後,他看到我還在看著他的腿,他擺擺手講,沒得事,等師傅回來老,重新再扎一個就好咯。哦,你可能哈不曉得,我師傅他是個扎匠。這屋裡滴東西,都是他扎滴。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走了進來,而且是從 14 號門走進來的。還沒等我看清楚他是誰,就聽到他衝著我喊了一聲,我日你屋個先人闆闆,你啷個找到這裡滴?是不是給我還錢來老?



    我沒想到來人居然是張破虜,我說,錢一時半會兒是真沒有,我來這裡找個人。對了,你到這裡來搞麼子?



    張破虜一聽就笑了,他講,這兒是我屋,你講我來這裡搞麼子?



    這裡是他家?那他豈不是張哈子的兒子?



    我問,那張哈子和你是麼子關係?



    我這話一出,張破虜和那位老人都笑了起來。那位老人對我講,這就是我師傅張破虜,不過別人都歡喜喊他張哈子。



    張破虜就是張哈子?!



    無論是從年紀還是從穿著,他一點都不像啊!更重要的是,他的眼睛小歸小,可是一點也不瞎,為什麼別人會叫他張哈子呢?



    還沒等我問出口,他就急著開口問我,你找我搞麼子?



    我趕緊把發生在我們村子裡的事情給他說了一遍,當然了,其中還是省略了很多東西,否則一時半會兒還真的說不完。



    他聽了我的話後,伸手摸著下巴,坐在椅子上皺眉沉思,還一邊自言自語的講,五體投地,好久都沒碰到老。



    過了一會兒,他問我是到哪個地方,我講了地址後,他講他現在手頭上哈有點事沒弄完,要等幾天才能去。



    我問大概要幾天,我怕屋裡的那些人等不起。



    他講,沒得事,就算是最後一天,都來得及。



    我講,那好,你先忙,我先回學校去了。



    他講,莫捉急,既然來咯,我就帶你逛哈子磁器口,免得被人講我小氣。



    於是,我的第二次磁器口之行就這樣拉開了序幕。張破虜是重慶本地人,對重慶的歷史和故事都很熟悉,一路上他一直給我介紹磁器口的過往。我也時不時的問一些他問題,比如他今年多少歲啊,這門手藝是跟誰學的啊之類的。在人來人往中,逛了差不多一個上午,最後找了一家川菜館吃午飯。



    飯桌上,我問他,老李(店鋪裡的那位老人)的腿沒得事吧?



    他講,沒得事,等會兒回去給他重新紮一雙腿就是咯。



    我小聲問道,老李也是紙人?



    他講,不是滴,他就一雙腿是紙紮滴。



    我又問,他滴腿是啷個沒得滴?



    張破虜講,當年打仗,被地雷炸斷滴。



    我想到了昨晚他給我講的回龍山的傳說,所以我問了句,回龍山?



    他點點頭講,嗯,就是到那個地方打滴仗。要是他滴腿沒炸斷,當個將軍肯定是沒得問題滴。



    後來又東拉西扯的聊了一陣,他結了賬,就把我送出磁器口了。臨走的時候,他突然對我說了一句,你最近小心點兒,有個東西跟到你滴。我現在沒得空幫你趕走,等有空了再講。



    上公交車的時候,我看見公交車的儀表盤那裡有一個小屏幕,是顯示後車門的監控。看到這裡我突然想到,在學校傳達室的門口有一個攝像頭。如果我的包裹被別人拿走了,那麼肯定會被拍到。



    想到這裡,我就迫不及待的想要回到學校了。



    到了學校之後,我直奔傳達室。還是之前的那位老大爺,我給他說明了我的來意之後,他就讓我在傳達室裡的一臺電腦上找找,他說監控的數據都在裡面,但是他不會弄。



    我問了他那個女生拿走我快遞的時候大概是哪天,他說就是昨天,他記得很清楚。我把監控錄下來的視頻篩選出來,然後我們兩個就從昨天的凌晨開始看起。我設置的播放速度是 8 倍速,看起來很快,但是也花了不少時間。差不多半個多小時後,大爺終於說停。



    他指著電腦屏幕講,就是這個女娃娃,我記得黑清楚。



    我又問,老大爺,你沒有記錯吧?



    他講,我啷個會記錯?她昨天來滴時候,冷冰冰滴,好像屋裡滴溫度都被她搞下降老,也不曉得一個女娃娃,整天繃著個臉搞麼子。



    既然老人家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是不會錯了。然後我盯著電腦屏幕仔細看了起來。



    從屏幕上,我能看到她上身穿著一件白色的雪紡襯衫,下身是一件藍色的牛仔熱褲,襯衫扎進了牛仔褲裡,頭上戴著一頂棒球帽,腳下踩著的是一雙高跟涼鞋,一眼看上去就能給人一種很驚豔的感覺。可是很快,這種驚豔就變成了驚訝。



    因為我把她出現的這段視頻反覆看了好幾遍,她竟然全程沒有露臉!要不被棒球帽給擋住了,要不就是隻拍到後腦勺——她竟然完美的避開了攝像頭的監控!



    我問老大爺還有沒有其他攝像頭的監控視頻,大爺說都在電腦裡,自己找。於是我又找出兩個不同角度的監控錄像,可結果還是一樣,她的臉依舊沒有被拍下來。



    如果說是避開了一個攝像頭的監控,那還可以解釋為運氣好。可是像她這種一次性避開了三個攝像頭的監控,那就不得不深思一下了。



    我沒想到有監控都沒能找出這個女生,不過大概知道了她的身型,也不算是一無所獲。



    已經是午休的時間,校園裡三五成群的校友們,來來往往很是熱鬧。我沒什麼興趣就直接回了寢室。寢室裡只有老二在,他正在打遊戲,見我進來只是看了我一眼,然後就繼續開黑。



    累了這麼久,我打算先睡一覺,然後下午再去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在學校裡偶遇那個女生。



    而就在這個時候,老二打完了遊戲,跑到我身邊坐下,然後用一臉曖昧的眼神看著我,對我說,老四,你給我老實交代,你不在的這些天都幹什麼去了?打你電話也關機。



    我說我回家了,老家那邊沒信號。



    他說你別扯這些沒用的,人家女生都找上門來了。



    我訝異,女生,什麼女生?



    老二又跑回去拿來一張照片遞給我,說,喏,就是這美女,她讓我交給你的。嘖嘖,你看這臉蛋,你看這大胸,你看這小腰,你再看看這腿,媽的,腿玩年啊!老四,我可是打聽過了,她可是出自音樂系的校花凌絳!你丫的好福氣啊!



    我看到照片的剎那,如遭雷擊,這女生不就是偷我包裹的那個女生嗎?



    第 53 章 爺爺的遺物



    校花凌絳!?



    凌絳的名字我是聽過的,算是我們學校的風雲人物,人美腿長皮膚白,是當之無愧的校花,有著冰山女神的稱號。只是我以前從來沒見過。



    我問老二,她有沒有說來找我幹什麼?



    老二說,她沒說,只是說你回來了就給她打電話,電話號碼在相片背面。老四,你老實交代,你是怎麼泡上校花的?



    我沒有理會老二的死纏爛打,走出寢室撥通了那個電話號碼。提示音響了幾下之後,對方就接通了電話:「誰?」



    對方的聲音很冷,是的,即便是隔著電話,也能感受到她那冰冷的語氣。



    我說我是洛小陽。



    對方很明顯的頓了一下,然後她說,半個小時後,操場見。



    說完,她就把電話掛了,根本就沒考慮過我會不會答應去見她這件事。不過她手裡拿著我爺爺寄給我的包裹,我肯定是會去的。只是這種被別人掌控著主動權的感受真不好受。



    給老二招呼了一聲,我就往操場那邊去了。從寢室到操場只要十幾分鐘的時間,我是提前到了的,所以就坐在看臺的一處樹蔭下等著她,心裡想著可能會出現的各種情況,比如她要是不把包裹還給我,我該怎麼辦?爺爺已經死了,我又沒有快遞單號,幾乎可以說是死無對證了。



    就在思考間,一縷幽香飄進了我鼻子,我轉過頭去,就看見一雙白皙筆直的長腿,然後是纖細的腰和一張精緻到讓人有些窒息的臉。



    我站起身來,發現她的個頭並沒有比我矮多少,應該有一米六七左右。



    她問我,你是洛小陽?



    我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身份證給她看,說,如假包換。



    她又問我,你和洛朝廷是什麼關係?



    我反問她,你私自拿了我的包裹不說,還調查我戶口?



    說實話,我是真有點怒了,這些天本來就過得不順,也沒有睡好,脾氣自然很大。



    她說,既然你不說,那這東西你也別想拿到了。



    說著,她背在身後的手伸出來,手上還有一個小小的包裹,居然還沒有拆封!這麼看來,這人的品性還不算太壞。



    我假裝無所謂的聳聳肩,對她說,如果你堅持要這樣的話,那我只好報警了。



    她還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似乎並沒有被我的話嚇到。然後她說,如果你覺得有些事是警察可以解決的,你大可以現在就報警。



    我問她,你什麼意思。



    她沒說話,而是伸手拍了拍我的肩。我看的很清楚,她的手法和陳先生的手法一模一樣,這是旺火的手法!——對於匠人來講,確實有很多東西是警察解決不了的。



    我驚訝的問,你是鞋匠還是扎匠?



    她沒有回答我,而是看了一眼我的身後,然後問我,那個東西從什麼時候開始跟到你的?



    我一開始還沒聽明白,然後想到張哈子在和我分開時也講有個東西跟到我,我才曉得,她講的是我身後的那個東西。



    我講,我不曉得,我看不到你們講的那個東西。



    她講,我們?還有誰看到過?



    我講,是磁器口的張哈子,他喊我最近小心點。



    她輕微點點頭,對我講,哦,原來是張家的後人,難怪你身上一身紙人的味道。——不過,你說你看不到那個東西?



    我搖頭講,我看不到,那是個什麼東西?



    她講,既然你看不到,還是不告訴你的好。我再問你一次,洛朝廷是你什麼人?



    既然她也是那個圈子裡面的人,而且看上去人品也不壞,於是我講,他是我爺爺。



    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然後用一種十分鄙視的語氣問我,洛朝廷有你這麼窩囊的孫子?



    我苦笑一聲,沒有接話。爺爺的本事我確實一星半點都沒有學會,說我窩囊,也沒什麼錯。只是我好奇的是,為什麼幾乎在一夜之間,大家都知道了我爺爺的名諱?所以我問她,你也曉得我爺爺?



    她講她是昨天問了家裡的長輩,才曉得有我爺爺這麼一號人物的。



    我正思考著我爺爺當年到底有多大的影響力,才能讓那麼多人知道他時,凌絳突然伸手把包裹遞到我面前,對我講,拆開看看是什麼東西。



    在見到這個包裹之前,我還以為我爺爺會把那把蒲扇寄給我,因為之前我已經幾乎可以確定爺爺留給我的東西就是那把蒲扇了。可結果卻沒想到是這麼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怎麼看也不像是能夠裝得下一把蒲扇啊。



    拆開了之後,發現裡面是一個十分古樸的鈴鐺,很像是電視裡那些道士做法時候用的鈴鐺,但是這個卻是袖珍版的,它只有小指甲蓋那麼大小。鈴鐺的頭上有一個小環,環裡穿著一條紅線。叫人奇怪的是,這鈴鐺不管我怎麼搖,它都不能發出聲音。



    在包裹裡面還有一張小紙條,上面寫了一行小字,是爺爺的筆跡,他只寫了一句話:掛到身上,莫搞掉丟。



    我想,這是八個字,算是爺爺的最後遺囑了吧。我不知道這鈴鐺有什麼用,但是爺爺既然讓我掛在身上,我自然是不會弄丟的。



    凌絳看到鈴鐺後,臉色有些震驚,我聽到她在小聲呢喃:難怪覺得氣息那麼熟悉,原來是鎮魂鈴。



    我問她,什麼是鎮魂鈴。



    她講,趕屍匠用來趕屍的法器,起到鎮魂的作用。給我看看。



    我把鈴鐺給她,她拿在手裡,眼睛突然閉上,然後我看見她嘴唇輕微喃喃幾句,等她再睜開眼的時候,她素手微微搖晃,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悠然響起。



    聽到那聲音,我彷彿覺得我的整個身體都如沐春風一般,多天以來的疲憊感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只是我沒想明白的是,那麼小的一個鈴鐺,居然能夠發出這麼大的聲音,簡直是不可思議。



    搖完鈴鐺後的凌絳,臉色變得唰白,我急忙問她怎麼了,她說沒事,是她高估了自己,這鈴鐺不是一般人都能搖的。



    我問,要不要送你到醫療室去看看?



    我明顯的感覺到她白了我一眼,講,你覺得有這個必要?



    我想了想,點點頭,然後又不確定的講,有——吧?



    她又用那種像是看白痴一樣的眼神看了我一眼,然後轉身就走了。



    我也樂得清閒,把鈴鐺掛在我脖子上,然後就準備回寢室。



    等我走到寢室,還沒來得及躺下,我就接到張哈子的電話,他講他在我學校門口等我,喊我帶幾件衣服馬上過去。



    我揹著包,還沒到學校門口的時候,我就看見有一群人圍在一起在討論著什麼,卻沒有看到張哈子。我打電話問他在哪裡。他講,你看到這裡有一群人沒得?我被那群人包到滴(圍著的)。



    我還以為這傢伙闖了什麼禍,要我去給他撐場子,卻沒想到這傢伙開了一輛悍馬過來,擺放在學校門口招搖過市。難怪會惹得那些小妹妹圍觀。



    他見我來了之後,衝我招了招手,隔空喊道,上車。



    我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但還是上了車。



    開車之後,我問他,現在搞麼子去?



    他講,小爺我帶你去回龍山耍一哈,那個地方是個好地方,不能白白糟蹋老。



    我問道,你不是哈有事沒解決撒,啷個又想到去回龍山?



    他講,我講的那件事就是回龍山。啷個好滴一塊地,要是浪費了,天理不容啊。



    我還是第一次坐悍馬,不過好像也沒得特別的感受。我本來就困,沒多久就睡著了。



    我不知道我睡了多久,總之天都快黑了,我是被電話吵醒的,電話是村支書家裡的座機打來的,他對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小陽啊,你快點轉來,鄉親們要燒死你大伯。



    第 54 章 身後有人



    村支書的電話就好像是驚天霹靂一樣,狠狠的砸在我腦袋上。



    我問他屋裡發生了麼子事?



    他急忙急色的說了好半陣,我才聽明白,原來是村子裡王昌海的婆娘晚上起夜,剛好碰到王昌海起床去拜五體投地。王昌海的婆娘一開始還以為他男人是夢遊了,擔心他出事,就一直跟到他後面走。



    哪個曉得越走越遠,越走越遠,走到後頭他婆娘都怕起來咯,但是自家的男人哈到前面,她不跟到去又不放心,所以她哈是硬著腦殼往前走。可是,等到她走到我爺爺墳那裡的時候,看到二十八位壯漢趴在地上,我大伯跪在墳面前的時候,她終於沒忍到被黑暈過去了。



    第二天,他婆娘就找到我屋來了,講要給他們一個說法。這件事就這麼鬧大了,儘管陳先生站出來解釋了,但還是沒有人相信。他們一致認為是我大伯帶頭的,不然為麼子別人是趴著的,就他一個是跪著的?



    所以村子裡的人都相信我大伯搞巫術害人(類似於現在常說的搞邪教),一定要燒死他才能夠救那二十八個壯漢。所以村支書才急急忙忙給我打了這個電話。



    我把事情的經過給張哈子講了一遍,本意是喊他把我放在回龍山附近的那個小站就行,我好買火車票回去。但是張哈子聽完之後卻講,一起去。



    所以原本應該下高速的張哈子一腳油門,車子直接穿過了回龍山,往我老家那個方向衝過去了。



    我看了看時間,現在是下午六點半,走高速只能到附近的鎮上,然後還有一個小時的鄉道要開,到了鎮上之後,要去我們村,就必須走路了,這麼算下來,晚上 12 點能趕回村子都算是快的了(高速比火車要快一些,如果是坐火車的話,還需要搗車,會更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