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小謙 作品

第 5 節 最美的不是下雨天

    大二那年,在女僕咖啡店兼職的時候,我明確了一件事:我能靠男人賺錢。

    那時候,我平均一個星期就會遭遇三個顧客揩油,更誇張的是醉酒之後的人,全程兩小時一直在動手動腳。

    但和其他的女僕不同,我從不投訴客人。

    很快,我成了咖啡廳最貴的女僕。一個月後,我在店裡認識了比我大五歲的第一任男友。

    他是個大廠的中層,在所有競爭者裡工資最高,而且沒什麼戀愛經驗。

    「你別在咖啡廳裡兼職了。」確定關係的第一個晚上,他不出所料,提出了這個要求,「咖啡廳工資多少?我給你。」

    我早知道他會有這個要求,但還是故意搖頭。

    「我給你兩倍。」

    「我不想用你的錢……」

    「三倍,就這麼定了。」

    他目光堅定地看著我。而我則愣了一下,然後撅起嘴,蹙眉,裝出一副可憐模樣,撲在了他懷裡。

    我知道他那時很滿足,滿足於我表演出來的這份感動。

    那之後,他每星期會帶我逛街,買衣服、首飾、包,帶我吃以前從沒吃過的西餐,每一項的消費都在千塊上下。

    有一次,我因為他遲到生氣了,掛了他十個電話。

    我心想他再打來就一定要接了,可他沒再打來,直接給我的銀行卡里轉了六位數。

    六位數的道歉。

    我嚇壞了,趕緊把錢轉了回去。但我很快意識到:

    既然靠男人賺錢如此容易,那我為什麼不靠上一個更厲害的男人呢?

    01

    「下次去酒吧帶我一個吧。」

    「啊?」大學寢室裡,三個室友齊齊將視線打在我身上。

    「吃錯藥了曉夏?」「我家曉夏這是開竅了?」

    我的三個室友,有一個是富二代,另外兩個算是本地的中產。她們經常一起去消費很高的酒吧蹦迪,那裡,是年輕富人云集的地方。

    但我這窮學生沒法參與。

    可是現在,我已經積累了足夠好看的衣服,足夠昂貴的化妝品和化妝技術,以及在女僕咖啡廳學來的撩人技巧。

    我要用這些,撬動更多金的男人。

    「是想談戀愛了。」我笑著回答她們。

    說完這句話,我在給第一任男友發了一條「分手吧」,並將他拉黑。

    當晚,我第一次去酒吧。

    遇見了李瀟。

    他 30 歲左右,穿剪裁很好的意式西服,有一八五左右,身形英挺,面容清秀。

    最重要的是,他開了一輛賓利歐陸。

    我們一行人在他之後進了夜店,看著他獨自佔了一個卡。室友說,那卡座是這家最貴的,他玩得不會小。

    可接下來的時間,他就獨自坐在那裡,看著舞池裡面的人扭動,自己喝著威士忌,更多的時間則在刷手機,面無表情。

    期間有幾個女生想要坐到他身邊,或者直接亮出手機要加微信,都被他回絕了。

    但即便如此,我仍然把他當目標。

    不蹦迪,不找小姐,又非要夜店這種喧鬧的喝酒,他大概率是感情受挫,鬱鬱寡歡,來這排遣寂寞。

    至於身家,那輛賓利八成不是租的,按我富二代室友的理論,租邁凱倫的跑車比這輛有用太多了。

    他是個好「獵物」,只不過需要點技巧。

    我走過去,坐到他身邊,微微皺眉,帶著哀求的語氣和他說,「先生您好,我和幾個姐妹玩國王遊戲,她們叫我和你喝幾杯酒。」

    「你不介意吧,就幾杯。」說這話的時候,我微微低頭,確保自己展示出最好看的面部輪廓。

    他愣了一下,看向我,一句話都沒蹦出來。

    不等他反應,我主動拿了桌上的兩個杯子,倒了小半杯威士忌。然後拿起其中一杯,仰頭便喝。

    我故意讓幾滴酒從嘴角滑落,然後用手背輕輕一蹭,接著微微伸了下舌尖,「不好意思。」

    這算是斬男的標準動作了,在女僕咖啡廳的時候,屢試不爽。

    果然,他很快也拿起杯子,一飲而盡。

    從始至終,仍然沒說話,但眼睛始終注視著我。

    我將那帶著唇印的酒杯放下,轉身就走。

    之後的五分鐘,無論我在舞池,還是在卡座,都沒再看他。

    而幫忙望風的室友說,那男人,瞄了你好幾次呢。

    我知道,魚上鉤一半了。

    我又多喝了幾杯,讓自己的醉意更濃。二十分鐘後,我又去了他的卡座。

    這次,我要有肉體接觸。

    「先生,我的國王遊戲又輸了……」

    他沉默著點頭。

    「我的閨蜜們,讓我抱你一下。」

    說著,我藉著醉意,忽然往他懷裡跌去,並用最柔軟的地方接觸他的身子。

    我蜷縮在他懷裡,足有五秒鐘,這才緩緩支起身子,坐在他腿上。

    「完成了,謝謝你啊。」我帶著迷離的笑意說。

    他也微笑起來,在幽暗的燈光裡,離我很近,眉眼清秀,竟然有點迷人。

    「小妹妹,你這麼釣男人,沒用的。」

    02

    我叫林曉夏,20 歲。

    父母離異,媽媽許多年前出了國,再沒音訊。

    我爸長得不錯,但遊手好閒,最後娶了一個醜卻富有的女人,帶著個比我半歲的弟弟。

    從那之後,我在家裡再沒感受過愛。

    我弟弟有耐克的大部分新鞋,我好幾年都沒有一套新衣服。我弟弟每月三千塊零花錢,我買瓶水都會被罵。

    一起生活五年,我必須叫他「弟弟」,但他給我起外號,叫「雜種」、「野種」、「狗東西」。

    18 歲那年,他有一次半夜撬開了我臥室的門鎖,闖了進來,直接把我按到床上,然後瘋狂吻我。

    他很胖,並且一臉肥膩,讓我厭惡得不行。

    被我踹開後,他說姐,我喜歡你,咱們談戀愛吧。

    我扇了他一巴掌,拿了書桌上的刻刀威脅他,讓他滾。

    第二天,他把我打他的事情告訴了長輩,我遭受了我爸前所未有的一連串巴掌。

    我沒說出實情,因為我知道,在這個家,說出來也沒用。

    從那之後,我弟叫我「bitch」。

    於是我考到了上海,是想要逃離老家。

    可等我見識了上海的高樓,街上的豪車,從車裡走出來的那些從容且驕傲的少女之後……

    我有了一個清晰的目標——成為她們。

    而變得有錢,是我能成為她們的唯一途徑。

    我想要有錢,想要活在這樣的城市。

    無論用什麼手段。

    而那個賓利男,是所有「手段」裡最好的。

    03

    「誰說要釣你了?」

    夜店裡,我下意識地反駁他。

    「你第一次走過來,我就知道你要幹什麼了。」

    「切,無聊。」我起身要走,可是酒意上湧,從他身上起來,卻又跌坐在卡座上。

    「為什麼撩我,看我帥?」

    我翻了個白眼。在這個夜店裡,他確實算是最帥的那個梯隊。

    但我根本不想承認。

    「你完全不是我的類型,我釣你只是因為你開賓利。」

    「你承認是來釣我了?」

    我被噎了一句,心裡更火了。

    「是啊,看你身家不錯,想要傍你,每月從你那要點錢買包,滿意了?」

    他愣了一下,「那你這樣的,一個月得多少錢?」

    他直接問出價碼來,我突然不知道怎麼回應。

    說多少錢,都像是在自取其辱。

    「看你這樣,倒是夠好看,就是胸小,一月也就十萬吧,」他說,「想拿更高的價也有辦法,比如和我結婚,然後再把我踹了……」

    「踹了多沒勁,」我盯著他的眼睛,「我應該把你弄死,徹底點,拿你全部家產,回頭找個小我十歲的小鮮肉再婚。」

    他笑著搖頭,感嘆著,「妹妹,你還真直接啊。」

    「那你喜歡麼?」

    「打個八折我包你。」

    我抄起酒杯,將僅剩的酒液灑在他的臉上。

    說完起身回了自己的卡座。

    我突然覺得很沮喪,覺得自己的遮羞布被他的言語扒光了。

    其實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只是現在才被戳穿。那男人說得沒錯,我無非就是待價而沽,無非就是在用身子和青春,換一個價碼。

    我和幾個室友說自己很累了,先走了。

    室友說寢室關了,在這通宵吧。

    我說太吵了,想自己出去走走。

    她們意味深長地看著我,說知道了知道了,和男人出去逛吧。

    我沒否認,心裡卻愈發難受。

    上海的午夜並不像想象中那麼燈紅酒綠,出了酒吧街,大部分還是無人的巷子,昏黃的路燈,很冷。

    我抱著雙肩,想要找一家小店歇腳,可根本不知道該往哪走。

    「想去吃碗餛飩麼?」

    我轉頭,看見那輛賓利開到了我身邊,那男人從後車窗探出頭來。

    我沒理他,繼續加快腳步往前走,可那車子也隨著我的腳步加快了速度。

    「之前是我嘴損了,實在抱歉,我今天……心情有點不好。」

    「你不用抱歉,畢竟我也潑了你一身酒。」

    「也對,咱倆今天都挺不順的。」

    說完這句話,我們都沉默了半天。

    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笑了起來。

    「對了,再跟你說個事,今天來找我要微信,沒有一個比你漂亮。」

    女生面對這樣的誇讚,情緒都會緩和下來。同時我知道,再不停步,就有點不識抬舉了。

    「你說的餛飩……好吃麼?」

    「全上海最棒的。」

    「騙人吧。」

    「試了就知道,上車吧?」

    「我上車,不怕我弄死你,分了你的家產?」

    「求之不得。」

    他笑起來,夜色裡,他眼神很暖。

    04

    吃完餛飩之後,我有些困,躺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迷糊著聽見,他讓代駕師傅直接去了一個豪華小區。

    我沒吭聲。

    短暫的一個宵夜之後,我心裡的那份慚愧和負罪感蕩然無存,因為我覺得他和我一樣。

    我想要傍男人,他想要玩玩。各取所需,沒什麼放不開的。

    可是,那天晚上,落地窗外的夜景太美了,羊絨地毯又厚又舒服,所有的一切都讓人興奮。

    我說咱們不罵不相識,再喝點吧,於是我就又喝高了,和他鬧到了天亮,最後趴在他的身上睡去了。

    他的古龍水味很迷人,眼神柔和卻幽深,臂膀結實而溫熱。

    這一切都讓我產生了一個念頭:他如果不是玩玩,該有多好。

    我還……挺喜歡他的。

    05——李瀟

    我叫李瀟。我還有三個月可活。

    遇見她的六個小時前,陳醫生對我說別耽誤了,儘快化療。

    我說,化療的話,還有多久?

    陳醫生說,一兩年。

    我說,不化療呢?

    陳醫生說,三個月。

    我說,我選三個月。

    我不想在病床上靠著機器續命,我想走得像個人。

    我覺得自己從診室裡出來的時候還挺酷的,但心裡仍然很難受,難受得想砸了眼前的一切。

    難受到,當天晚上就想自殺。

    於是遇見她的兩小時前,我站到了自己公寓的陽臺上。

    我是個私生子,沒見過父親,母親走後,我對這世界幾乎沒有留戀了。

    可剛想邁出一步,我突然想,自己似乎還有很多事沒做呢。

    這七八年,我一直在創業,失敗,創業,失敗,每天有回不完的郵件,開不完的會,每星期至少有三天不能睡覺,好不容易累積了不錯的身家,老天爺卻不讓我活了。

    我想列個單子。

    我看過尼克爾森和摩根·弗里曼的《遺願清單》,我和兩個老頭想得一樣,臨死嘛,總該嗨一點。

    於是我寫下了第一條:約個最好看的妞。

    寫完我自己都笑了,這是我今天第一次笑。

    我去了 modu。這夜店不錯,先前陪客戶去了很多回。自己去,還是頭一次。

    我跟那的經理說要最好的卡。

    他們說因為是週六,要貴一些。

    我說好。

    他們說要不要安排幾個美女一起來?

    我說不用,我自己撩。

    那天晚上,有幾個長得不錯的小姑娘陸續走過來,或者要蹭酒,或者要一起去蹦,或者直接要微信,說自己累了,要不要一起出去找個地方「休息」。

    每個目測都比我小五歲以上。

    按計劃,我應該加了她們每一個人,然後選一個最好看的。

    可是那天晚上,我連續幾次調動自己的慾望,都失敗了。她們脂粉濃豔,千篇一律,和先前被我僱來陪中老年客戶的氣氛組沒有任何區別。

    直到那個纖細青澀的小女生走過來,用無比拙劣的演技蹭了我一杯酒。理由是自己在玩國王遊戲,輸了。

    我愣了半天。

    心想這麼爛的說辭,大概只能在女僕咖啡廳裡騙死宅男吧。

    但我還是和她喝了那一杯,我想看她這麼爛的招怎麼收場。那之後,我連酒也沒心思喝了,一心期待著她的後續。

    大概二十幾分鍾後,她果然又過來了。

    這回更狠,她裝醉,倒在了我懷裡。

    我憋不住笑,心想今天就是她了,必須是她。

    而之後的日子,我都無比感謝自己夜店裡的這個決定。

    那小女生給了我一個很奇怪的感覺,但我不明白怎麼形容。

    那天晚上,到了我的住處後,她顯得很開心,是真誠地開心,和酒吧裡那個耍心機的樣子完全不一樣。

    她說你這太美了,要不咱倆今晚上都別睡了吧。再喝點。

    然後她就喝大了,似乎完全忘了自己要撩我的任務。

    她拉著我,在客廳裡玩了會枕頭大戰,後來又拉著我進浴室,互相搶蓮蓬頭噴對方的全身。

    然後溼漉漉地赤腳出來,在落地窗前和我擁吻。

    我說咱們先擦乾淨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