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戈 作品

40、有恙

    摩天輪緩緩上升, 明黃色漆成的轎廂咯吱咯吱,小幅度地在空中搖擺。

    眠眠晃著小短腿坐在木質做舊的長椅子裡,水汪汪的眼睛裡閃著新奇有趣的光。

    狹小的轎廂裡沒有暖氣, 四周的玻璃並不是全密封, 漏著風。

    沈鐫白把衝鋒衣的外套脫了,當毯子似的, 把小傢伙整個人裹在裡面,只露出一顆圓滾滾的小腦袋。

    眠眠仰起頭看向他,咯咯地笑起來,糯聲糯氣很有禮貌, “謝謝叔叔。”

    “......”

    沈鐫白盯著她的眼睛,瞳仁裡澄澈乾淨,有一瞬間的出神。

    他抬起手, 在她的腦門上輕輕按了按, 沒有講話。

    冰島的冬天天氣一直很差, 風雪似乎永遠不會停歇。

    摩天輪轉的很慢, 玻璃上起了些許的霧氣。

    眠眠扒拉在透明玻璃窗戶邊, 興致勃勃地往外看, 看底下的建築逐漸變小。

    沈鐫白靠在椅子裡,身上只穿了一件單薄的黑色毛衣, 卻好像感覺不到冷似的,只呆呆坐著。

    單薄的眼皮低垂, 視線沒有聚焦地凝著轎廂的地板。

    窗外絢爛的景色似乎吸引不到他一分,連一眼也沒有向外看去。

    眠眠扭過頭去看他,不明白為什麼漂亮叔叔上了摩天輪還是不高興。

    她跪在椅子上,上半身支起,湊近了沈鐫白的臉。

    目光被他臉上某一處地方所吸引。

    “叔叔, 你這裡也有一顆痣啊。”她說著,伸出小手指,沒輕沒重地戳上了沈鐫白的眼皮。

    上眼皮被觸碰,小孩子的力道很輕,蜻蜓點水,沈鐫白下意識地掀起眼皮,小痣消失。

    他側目看向旁邊胡亂放肆的小傢伙。

    眠眠對上他的眸子,笑了起來,俏皮地閉上一隻眼睛,手指頭指了指上面,“我這裡有一顆痣,但我自己看不到。”

    沈鐫白視線下移,看見了小傢伙眼皮上的那顆痣,小小一顆。

    和他的位置幾乎一樣。

    眠眠覺得很有趣,“叔叔你知道為什麼我們的痣會在眼皮上面嗎?”

    人與人之間存在的相似性,會讓人感覺到親切與歸屬。

    “為什麼呢。”沈鐫白耐著性子,裝作感興趣的樣子,哄小孩似的問。

    小傢伙站起來,湊近他的耳朵,“因為它們很調皮,故意和我們在捉迷藏。”

    她壓低了聲音,說悄悄話一樣,像是怕被那兩顆調皮的小痣聽見。

    沈鐫白被她天真的想法逗樂了,連他自己也沒意識到,嘴角勾起了淡淡的弧度。

    眠眠卻是稀奇地瞪大了眼睛,“叔叔,你笑了呢。”

    “是啊。”

    他笑了呢。

    沈鐫白突然感到一瞬間的輕鬆,他側過臉,看向窗外,腳下的雷克雅未克市盡收眼底,埋在皚皚的大雪裡。

    除了遊樂場裡流光溢彩,其餘的地界是黑暗,但這絲毫不影響這座城市的美麗。

    他一個人從露營地離開,繞著這座城市漫無目的地走了許久,沿著人群,走到最熱鬧的角落。

    用別人的熱鬧,掩蓋自己的落寞,全然不曾想過抬起頭來,看一眼這座城市。

    在摩天輪裡小傢伙奶聲奶氣的幼稚童話裡,他今天第一次感覺到了放鬆。

    眠眠很高興漂亮叔叔高興了,表達欲更加旺盛了。

    “雖然它很調皮,但媽媽很喜歡親我這一顆小痣。”

    沈鐫白腦子莫名裡閃過岑虞的臉,以前總是在他睡覺時,也是喜歡偷偷親他眼皮上的那顆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