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遠新 作品

第62章 洞庭湖漁歌王

    一

    生活在洞庭湖上的漁民,都知道張光明的大名,更知道他的諢名“柴火佬”。他是因為漁歌唱得好,腦海裡裝的漁歌比別人多,在洞庭湖上漸漸成名的。四面八方的漁民都發自內心的尊他為洞庭湖上漁歌王。只要在洞庭湖上見到他,都要請他唱漁歌。他從不拒絕,盡最大努力滿足所有漁民的要求,把他最拿手的漁歌唱給漁民兄弟聽。他不是像現在那些走紅的明星歌手,唱歌從不分場合,不分情景,憑所謂的一首成名曲,唱一輩子,吃一輩子老本。有的樣子做得投入,其實是假唱。而張光明每次唱漁歌,十分講究現實現時現場,根據聽歌的對象,所處的環境,情景交融,活靈活現,生動熱鬧。如果是在漁民出湖時,他會唱:

    我的哥,

    你出門要觀天上的什麼星兒多?

    什麼星兒隔幹河?

    什麼星兒在北邊?

    什麼星兒罐頭尖?

    我的姐,

    七姊妹星兒姊妹多,

    牛郎織女星兒隔幹河,

    北斗星兒在北邊,

    東頭三星罐頭尖。

    他唱完漁歌,會提醒漁民兄弟,特別是那些剛下洞庭湖的年輕後生強調:天上的星要是一眨一眨的,就有風雨來。到了洞庭湖當中,看不到岸際,要觀星斗蕩槳,如果不觀星斗把握方向,就走不正航道,就會在湖上打圈圈,打了圈圈還不曉得。觀著星蕩槳,才走得正方向,不會在原地打圈子。

    如果恰逢端午節,他會唱:

    五月五日是端陽,

    姐買禮物送情郎。

    灑金傘子買一把,

    打整貨包便是箱。

    今夜梳洗又抹粉,

    明日早起去看郞。

    情哥哥看見笑嘻嘻,

    姐呀!這個禮物倒送的。

    別個只有郞送姐,

    我的妻子姐送郞。

    明日早起去上街,

    幫我情姐買件紡綢衫子來。

    三兩三錢銀子打對圈,

    親自送到姐門前。

    情姐姐看見氣沖沖,

    一沖沖到繡房中。

    我的哥,

    你一不是南京城裡財百萬,

    我姐二不是北京城裡沈王珊。

    哥吔,

    五黃六月的錢米好艱難,

    你越是節儉姐姐我越喜歡。

    如果面對的都是些20歲左右的年輕漁民,他會唱:

    鐵匠鋪裡打鐵火星子砸,

    年輕伢兒談愛一點點怕。

    心裡好像打戰鼓,

    臉上像有雞蚤子爬。

    如果漁民都在吃飯,他會唱:

    郎吃飯來姐擺筷,

    菜食不好郞莫怪。

    半斤重的仔雞殺不得,

    這回去了二回來。

    我的姐,

    郎吃飯不要姐擺筷,

    菜食不好郎要怪。

    三斤重的雞公捨不得殺,

    這回去了我永不來。

    情姐門前一樹槐,

    手搭槐樹望郎來。

    爹媽問我望什麼?

    我望槐花幾時開。

    月亮出來一把梳,

    寡婦養兒往河裡丟。

    一聲肝來一聲肉,

    只怪你爹爹短陽壽。

    他用漁歌奉勸年輕的漁民朋友,不要拈花惹草。他唱:

    老鴉叫,叫悠悠,

    口勸情哥把心收。

    隔壁二往都恨你,

    莫為拈花把命丟。

    老鴉叫,叫成砣,

    後生家做事怕哪個?!

    黃蜂起屋金龍殿,

    誰個敢撮老子的鳳凰窩?!

    二

    他是洞庭湖上漁歌王,為什麼會有著“柴火佬”這樣一個不雅的諢名呢?我後來瞭解到,是因為他小時候,喜歡從船上的爐灶裡抓出燒過的柴棍塞進嘴裡咬,一天到晚滿嘴是黑,加之他長得又黑又胖,看上去像一截燒得半透的木柴,有人就稱他“柴火佬”,一下就被喊開了。他成年後下湖打魚,染上了血吸蟲病,身材不但沒長高,反而變矮了、變瘦了,全身除了筋骨,再也沒別的,越發像被燒過的一截木柴。“柴火佬”的別號便傳得越開,喊得越響了。男女老少,笑嘻嘻地喊,他也笑嘻嘻地答。久而久之,人們只稱他“柴火佬”,很少稱他張光明瞭。那年洞庭湖上舉行賽歌會,主持人報出張光明的名字,每條漁船上幾乎沒有什麼反應,而當主持人改口說:“下面由"柴火佬’給大家唱漁歌”,每條漁船上噴井似的爆發出呼聲和掌聲,幾乎掀翻了整個洞庭湖。他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