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遠新 作品

第42章 難忘的一次旅途

    人生大都有穿江過海,翻山越嶺的經歷,尤其在這個大信息、大交通時代,乘車、搭船、坐飛機,如同家常便飯。這是人生中不可缺少、不可替代的一種生活方式。雅曰“旅行”,俗稱“趕路”。值不得大驚小怪,沒必要小題大做。這當然要把“巡視”、“檢查”一類的除外。然俗人“趕路”,偶爾也會有那麼一兩次刻骨銘心,終身難忘的經歷。

    我這做俗人的自不例外,也曾有過。每每憶及,雖心有餘悸,但卻津津樂道。

    那是1995年5月20日中午,我和寧鄉縣公安局偵查員肖良超、彭佳良、何友勝從深圳市羅湖公安分局看守所提出三天前寄押在此的詐騙犯罪嫌疑人陳其江,踏上了我這大半生中最難忘的一次旅程。我們的目的是要將陳其江押解回寧鄉,而陳其江則害怕去寧鄉。這點,我們早分析準了。此時,他得知要去寧鄉 便臉上冒汗,兩腿顫抖,怎麼也不肯踏上三星麵包車。他向我們提出了交換條件:“我全都坦白交待,但我不去寧鄉。”對此,我們未作正面回答。陳其江落網三天來,多次說過全都坦白交待的話,可至今沒有說出他如何與其妹陳金鳳合謀詐騙寧鄉縣糧食局鉅額現金的真相,也沒有交代案發後兄妹從齊齊哈爾市倉皇出逃深圳的情況,且口口聲聲稱不知道胞妹陳金鳳和所騙鉅款的去向。唯獨承認了他的真實姓名和住址。而且是在我們掌握的鐵的事實面前無路可退,無奈承認。為了替受騙單位挽回巨大損失,我奉命率偵查組南北追蹤五十餘天,終於在深圳發現了他的蛛絲馬跡,多虧羅湖公安分局以及羅湖派出所的密切配合,將其誘捕落網。然而,他懷揣的是劉為國的身份證,家住吉林省渾江市**街**號。這給我們出了一道很大的難題。此前,我們不僅沒見過陳其江的真容,就連照片也沒找到一張。只聽齊齊哈爾市公安局經偵大隊配合我們辦案的女刑警劉淑賢介紹,陳其江乃齊齊哈爾市黑道上的一號人物,敢亡命,力大無比,飛簷走壁,多次為首組織火併,多處受傷,骨子裡裝了三塊鋼板,已有過二進宮的本錢。在齊齊哈爾,說起陳其江,就如同說起威虎山上的座山雕。他在哪裡出現,哪裡的人就有危險。這次南下追蹤,因受經費困擾,劉淑賢沒有同往。我們憑藉她的描述,判斷“劉為國”乃“陳其江”。但法律只重事實。我們千方百計穩住“劉為國”,通過湖南省公安廳刑偵處值班警官龐俊與吉林省公安廳刑偵處取得聯繫,連續三天三夜的緊急核查,渾江市根本就沒有**街**號。劉為國還原了陳其江的真面目。我們追捕組痛飲了一杯,五十餘天的疲勞一掃而光,以為接下去就可抓到陳金鳳,為寧鄉縣糧食局挽回鉅額損失。可我們高興得太早了,陳其江除了承認他是陳其江之外,其餘跟我們說的不是廢話,就是假話。我們分析:只有宣佈將他押解寧鄉,他才會吐出一點真話。他這時最想回齊齊哈爾,也願意留在深圳,最害怕去寧鄉。我們就是抓住他的這一痛處,給他一擊。

    這一擊果然奏效。麵包車啟動,駛向深圳市外。他不待我們追問,交代陳金鳳也到了深圳。我們還是沒有追問,等待他的下文。可三星麵包車駛入了廣深高速公路,他還是沒有說出陳金鳳究竟在深圳的什麼地方。我們不中他的緩兵之計,驅車直奔廣州。

    一路上,陳其江主動說出了很多關於陳金鳳的情況。陳金鳳詐騙得手後,由他擔負其保鏢任務,乘火車護送到上海住了十幾日,然後轉乘海輪至廣州。

    說話間,麵包車駛入廣州市區。陳其江突然說:“我大哥在廣州中山醫科大學第三附屬醫院住院治療,我妹妹陳金鳳十有八九在這裡。”

    這一線索對我們並不新鮮。此前,我們曾在醫院布控,沒有發現陳金鳳的蹤影。不過,我們還是將車停在隱蔽處,再次到醫院瞭解情況,有關方面證實陳金鳳沒有在此露面。

    我們繼續驅車行進,駛出醫院大門時,陳其江從汽車窗簾縫隙裡看見了穿白大褂出入的人,才明白是到了醫院,要求探視其大哥。我們明確告訴他,像他這樣身負重案的人,法律不允許給他這個權利。他怨我們不近人情,這更增加了他不去寧鄉的理由,吵著要回齊齊哈爾。寧鄉縣糧食局保衛科周國福科長早對他窩了一肚子火,這時欲給他點顏色,被我們制止了。陳其江吵鬧一陣之後,接下來一路沉默無語。只是不停地要抽菸,要喝水。幾名偵查員對他詐騙鉅款的行為早已恨之入骨,出於人道主義,最初對他喝水、抽菸的要求還能耐著性子滿足,時間長了,次數多了,也就不願給他遞水、點菸。我沒有責怪我的同行,而是默默地為陳其江遞水、點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