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酲 作品

第61章

    這回輪到時濛勸她:“每年都是一段新的旅程。”

    扭頭望去,傅宣燎正守在不遠不近的地方,看見他回頭,便露出微笑。

    礙於長輩在場,他只用嘴型無聲地說了句什麼,時濛假裝沒聽懂,轉回去,繼續向前走。

    然後也彎起唇角,在心裡默默地說,新年快樂。

    時懷亦車禍重傷入院的消息,新年的第二天就傳遍楓城的大街小巷。

    如今時家沒了主心骨,李碧菡不得不替時濛出面,幫忙安排各項事宜。

    時濛自是不能袖手旁觀,他在附近的酒店住下,白天李碧菡在公司處理公事,時濛就抱著小小本本在外面畫畫,時間久了,集團上下都曉得這個漂亮的年輕男孩是時懷亦唯一的兒子。

    對於外界的聲音,時濛向來不聞不問,只在感受到來自集團員工們過分殷勤的招待後,減少了跟去公司的次數,多出的時間去找江雪,或者去馬老師家坐一坐。

    最近時濛的生活重心放在年後的人像畫決賽上,兩人討論了幾個來回,都沒能把出賽的題材選定。

    “還畫媽媽,不行嗎?”時濛問。

    馬老師戴上老花鏡,翻開比賽章程指給時濛看:“上面規定,初賽和決賽不可以畫同樣的主題。”

    這讓時濛犯了難。他本就不擅長人像繪畫,自己不願意畫的人更是無法下筆,可決賽迫在眉睫,除了李碧菡,還能畫誰呢?

    帶著這樣的難題,時濛連午飯都沒吃好。

    回去的路上,傅宣燎下車給他買了份糖炒栗子,開口的那種,很容易剝開。時濛接過去慢吞吞往嘴裡塞,吃著吃著沒了動靜,扭頭一看,竟是闔眼睡了過去。

    後來是被傅宣燎叫醒,本來懶得動彈想裝睡到底,孰料傅宣燎使出殺手鐧,湊到耳邊說:“再不睜眼我就抱你下去。”

    時濛在慌亂中還要扮演剛醒,慢吞吞對上傅宣燎含著笑意的眼睛,無端生出些起床氣。

    “幹嗎呀?”他望向外面,覺得這地方似曾相識,“這是哪裡啊?”

    傅宣燎被時濛無意識的撒嬌弄得心跳都快了幾分,好不容易剋制住在這裡吻他的衝動,拉著他的手帶他下車,溫聲道:“帶你去看個好東西。”

    進到酒店模樣的建築內部,看見熟悉的裝飾吊頂和桌椅擺放,時濛才想起,這裡是當初拍賣《焰》的場地。

    一起湧入腦海的,還有當時周圍的冷嘲熱諷,以及自己的畫被署上別人的名的痛。

    幾乎是下意識想逃離,可時濛還沒來得及轉身就被抓著手腕拉了回來。

    “相信我。”傅宣燎說,“我不會傷害你。”

    即便他這樣說,時濛仍然畏懼。

    此處正在舉行一場與美術有關的宴會,舞臺的大屏幕上出現一幅幅畫作,許多圈內的畫師和鑑賞家圍坐在一起欣賞、點評,時濛只在旁邊聽著,不敢加入,就算有人認出他過來敬酒,他也不知該作何表情。

    何況他們說的話,時濛一句也聽不懂。

    先是一位有過幾面之緣的鑑賞家,笑容和藹:“當時我就說,你不可能做出那種事。”

    “誰也不想碰上那種事。”再是某位畫界前輩,寬容豁達,“好在一切已經水落石出,今後好好創作,讓不愉快隨風而去吧。”

    還有素未謀面的媒體人員,懷著打探的目的:“請問時先生您這次來到這裡,是為了親自為自己的畫作正名嗎?”

    被傅宣燎攔了下來。

    帶著一頭霧水的時濛往場邊去,找了處人群稀疏的地方讓他坐下,傅宣燎指向舞臺:“看,開始了。”

    時濛懵懂地抬頭望去,只見一道光倏然亮起,打在屏幕之上。

    而屏幕正中,正是那幅出自他手、如今已不見蹤跡的《焰》。

    後來發生的事,時濛都記不太清。

    只記得好像做了個夢,有人將他的畫的照片展出,並根據權威鑑定師出具的鑑定結果,更正了該畫作的作者姓名。

    醒來後時濛不信,看見畫的下方赫然署了“時濛”的名,聲音和畫面通過感官傳遞到心臟,引起震耳欲聾的跳動,才有了一些實感。

    臺上面熟的主持人在為主辦方曾經弄錯畫作的作者表示歉意,然後再隆重介紹這幅出自新生代畫手時濛的匠心與靈氣並存的作品。

    他的每一筆沉浸,每一根線條傾注的心血和感情,都被看到,都得到認可。

    那麼多溢美之詞落入時濛耳中,所有掌聲和讚揚為他響起,恍惚間,時濛又回到那個為他鑄造的夢境。

    不同的是,這次的美夢,永遠不會醒。

    宴會結束,喧囂散場,時濛走在通往外面的走道上,忽然歪了下身體。

    被傅宣燎眼疾手快地扶住,皺眉道:“讓你少喝點。”

    時濛扯開嘴角,眯起眼睛:“我高興。”

    千金難買小蘑菇高興,傅宣燎便隨他去,心想等下說不定有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