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酲 作品

第29章

    “難怪。”高樂成說,“不過你們公司不是正在找供貨商?如果他們家靠譜的話聊聊也不是不行。”

    道理傅宣燎自然明白,可是想起上回在鶴亭門口,那個張昊逮著時濛喊時沐,他就心情陰沉,說不出的煩躁。

    “我們這邊有長期合作的,不缺這麼個半路殺出來的供貨商。”傅宣燎吩咐道,“就跟他說我沒空。”

    高樂成應下了,知道他忙,提醒了句“萬事小心”就掛了電話。

    穿上西裝外套,傅宣燎往外走的時候經過門口的鏡子,餘光瞥見碰碎的那塊鏡面,愣了一下。

    從衣帽間出來本可直接出去,他鬼使神差地返回臥室,隔著兩三米,看向床上還在睡的人。

    時濛睡覺時喜歡抱著東西,傅宣燎經常充當這個東西。這會兒沒了東西抱,他蜷著身體側臥,把多餘的被子攬在懷裡,幾乎整顆腦袋埋在底下,只能看見露在外面膚色冷白的半張臉。

    昨晚大動干戈之後,兩人就沒再說過話,沉默到沒人去把燈打開,就這樣草草洗了臉,摸黑爬上床。

    剛才看到那面破碎的鏡子,傅宣燎才遲鈍地意識到,昨晚時濛可能受傷了。

    不同於做愛時為爭上風的小打小鬧,鏡子都碎了,說不定傷得不輕。

    抬腳,想上前一探究竟,不過半步,又停了下來。

    彷彿這樣做等同於忘記,已經蒙上灰塵的往事會被掀起的風沙埋得更深,直到被徹底覆蓋。

    所有人都告訴他不可以忘記。

    忘記是背叛的一種。

    傅宣燎深吸一口氣,終究沒有走上前。

    他連多看一眼都不敢,近乎倉皇地轉過身,大步邁了出去。

    (下)

    今天時濛依舊醒得晚,站在洗漱臺前,和鏡子裡的人對視半天,才慢吞吞地抬起手,撫上額角紅腫的傷口。

    沒破皮,按壓略有疼痛感,可見昨天傅宣燎並沒有使很大的力氣,掙不開只是因為太累了。

    時濛麻木地給傅宣燎、也給自己找了個藉口,收拾完找了件薄些的高領衫穿上,走出臥室。

    傅家房子不小,住四個人綽綽有餘。

    空著的房間騰了一間出來給時濛當畫室,這會兒蔣蓉正打掃到那間屋子,聽到房門打開的動靜探出腦袋,看見時濛穿得嚴實,問:“大熱天的,怎麼穿這麼多啊?”

    時濛不想告訴她為了擋掐痕。哪怕昨晚動靜那麼大,說不定她對發生了什麼心知肚明。

    “我不熱。”

    時濛邊回答邊往廚房去,準備喝杯水再出門。

    不多時,蔣蓉也來到廚房,把溫在烤箱裡的三明治拿出來:“吃點,嚐嚐伯母的手藝怎麼樣。”

    時濛沒有拒絕的理由。

    洗過手拿起三明治的時候,被蔣蓉看見手背上的抓傷,她愕然道:“這是被貓抓的嗎?”

    翻轉手臂看了一眼,時濛不以為意:“就一下。”

    “打疫苗了嗎?”蔣蓉提醒道,“如果是昨天晚上被抓的,還沒到24小時,現在打還來得及。”

    於是時濛剛吃完就被蔣蓉催著出門去了,手上握著手機,手機開著導航,目的地楓城預防疾控中心。

    “我不會開車,不然就送你去了。”

    蔣蓉把他送到門口,看一眼他的手,又扭頭看向作為畫室的那個房間,頗為擔憂的樣子。

    “畫得多好啊。”她說,“這麼靈的手可千萬不能有事。”

    路上,時濛接到孫雁風的電話。

    他開門見山:“我聽你媽媽說,昨晚你幫著出去找貓了?”

    時濛“嗯”了一聲。

    那頭傳來無奈的嘆息:“唉,我跟你媽媽說過,有事找我,沒想到還是打擾你了。”

    “沒事。”時濛說。

    “那木木……我說那隻貓,最後是在哪裡找到的?”

    “小區附近的草叢裡。”

    想起昨晚的黑燈瞎火和惡劣天氣,時濛此刻仍有一種被雨淋得溼漉漉的不適感。

    手也是在那時候被抓傷的,貓躲在草叢裡,被逼近的腳步聲嚇到,時濛彎腰去捉它時,它慌不擇路地逃,呲牙就是狠狠的一爪。

    “找到就好。”孫雁風說,“下回碰到這種事,打老師的電話。說好要照顧你們母子倆的。”

    時濛沒回憶起來孫雁風什麼時候說過這話,心想可能是對楊幼蘭說的。

    從頭到尾他都只是一個局外人,加入不進去,什麼都不懂,在牙牙學語的時候,就不得不被動地接受劈頭蓋臉砸過來的命運。

    可是他不至於遲鈍到時至今日都察覺不出其中的不合常理。

    “所以,其實我是您的兒子嗎?”時濛不喜與人拐彎抹角,有了猜測便直接求證,“還是說,時沐才是你們的孩子?”

    新的思路被開闢,過往許多被忽略的細節接二連三冒出來,不分輕重緩急,全都成了疑點。

    不論遠到難以考究的部分,單說昨晚楊幼蘭的態度,就足以令人費解。

    畢竟連與他無親無故的蔣蓉尚且能給他幾分關心,親手撫養他長大的母親何至於這樣輕賤他,彷彿他的生命如草芥,還不如一隻貓來得重要。

    而且他想起來了,昨天是時沐的祭日,傅宣燎的易怒也因此得到了解釋。

    那麼楊幼蘭呢?她為什麼在這個日子裡如此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