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苦果已成

    反應很快,然而還是被郎官抓住,扭送了回來。

    蒙毅一腳踹在即墨縣縣令心口上,“你怎麼敢!”他怒目而視:“事關農業民生,你怎麼敢背地裡抗令,還讓人去提前收割!”

    要知道,即墨有不少麥田到六月中旬才能收穫啊!小麥的籽粒還沒有飽滿呢!

    即墨縣縣令翻滾著,額頭磕到了牆上,顫顫巍巍爬起來時,鮮血如蛇行,緩慢從臉上流下。

    他默然不語,沒有一聲求饒。

    張良在角落裡偷視,從他的角度分明能看見那縣令背脊顫抖,尤在恐懼,但是,縣令

    就是不出聲,任由蒙毅斥責下罪也不出聲。

    有古怪。張良心說,不過,又和他有什麼關係呢?

    張良轉身就要走,風中隱約傳來“錚”地一聲,利刃出鞘,寒光照亮了他身前的白壁,身後一道厲喝:“誰在那兒!出來!”

    另外兩名郎官也從別的方向包抄過來,張良只好從暗處走出,行了女子禮節,“蒙上卿。”

    蒙毅冷漠的神色緩和了許多,“你是國師身邊的奴婢?可是國師有令欲下?”

    張良瞧了一眼周圍郎官的數量,心裡計較過後,知道不能說是自己自主的行為,於是扯虎皮:“國師聽聞即墨縣縣令讓農人不使用代田法,不知他為何如此,便命我前來一問。”

    蒙毅第一反應是:“居然令國師知了此事。”他輕踢了那即墨縣縣令,不悅:“擾了國師清靜,你真是個禍害。”

    即墨縣縣令沒敢躲開,硬受了那幾腳,喉結動了動,牙關裡洩出一聲冷笑:“禍害?究竟誰是禍害?”

    “你這話什麼意思?”蒙毅用劍尖挑起了即墨縣縣令的下頜,垂落目光,視線在他面上巡視,“有話,你最好現在說,一會兒下獄了,可別覺得是我蒙毅冤了你。”

    即墨縣縣令:“……你們秦人不想讓舊六國之民活下去,又何必假惺惺!”

    張良乍一聽這話,眉頭蹙起,也將目光上下打量著這人,一時間竟猜不出他的訴求是什麼。

    同類?又不像。

    蒙毅困惑,“我們何時不讓你們活了?若不讓你們活,挖坑把你們埋了不更快一些?”

    “膠東郡本就多春旱,雨少,風大,收成經年不好!”即墨縣縣令抬起臉,神色猙獰地吼:“現在你們又搞出來什麼一畝地只種一半的代田法,麥田本就收穫不豐了,再少了一半的麥子,還要徵收田租、芻稿稅和戶賦,讓我們怎麼活!”

    蒙毅臉色一沉:“所以你就擅自改了政令?”

    張良感覺到蒙毅一閃而過的殺心,暗道不好,不想六國之民再次減少,遂半蹲下去,與即墨縣縣令雙目相對,輕聲對他說:“代田法是神女從天上帶下來的神術,正是用來讓麥田防旱防風的法子,你糊塗了,居然

    ……”

    話還沒說完,就被呸了一臉。即墨縣縣令破罐破摔,罵道:“什麼國師,那就是個禍害,連田事都能說瞎話來胡亂玩鬧的禍害!扶蘇公子那麼有賢名的一個人說了她是騙子,陛下非不聽,朝廷的臣子也都是奸佞,沒一個勸陛下,由著他順著那騙子,搞出來什麼代田法,想要害我們的田地!”

    後半段實在耳熟,張良忽然有些口乾舌燥,啞著嗓音問:“前些時候,陛下為國師行了典禮,你沒聽說嗎?”

    ——你沒聽說,國師當眾喚出真龍真鳳,她是真的神仙嗎?

    可問出口的同時,張良已經不需要從即墨縣縣令口中知道答案了。

    太遠了。

    即墨離咸陽兩千五百里,假如一直有人不間斷地從咸陽行到即墨,傳播消息,那也需要三十日才能到,更別說是無意識傳播,靠人們奔走相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