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750章 奮起陰兵十萬!

    一場生死危機的刺殺,硬生生地被這對父子,給整出了一種極為奇怪的味道。

    唸誦咒語配合手印施法時,還得強行打斷,就為了說出那句話。

    說出來,就舒服了;

    說出來,就踏實了;

    說出來,也就滿足了。

    審美的高度,就在於此,不能失了煙火氣,遁入空門並非吾所願;

    但也不能太俗氣,金銀阿堵物什麼的往外砸,外人看得是過癮,但自身,卻依舊精神空虛。

    審美高度在於生命的高度。

    就像是拿著平衡杆走鋼絲,

    我玩的,

    是我的命。

    “略通一點”,

    這話,鄭侯爺覺得是自己認知中的極致的一種體現,好不容易碰上這個局面,不給自己身上用一次,不親口說出來一次,實在是過於遺憾。

    兒子在埋怨當爹的事兒逼,

    可做兒子的其實也是一個鳥樣,

    先前當爹的使勁催促他早點出擊以期解決戰鬥,他偏不;

    他就在那裡耗著時間,思考該如何才能將心底的那口氣給發洩出去,為了發這一口氣,他甚至解除了先前對自己的壓制完成了進階。

    爺兒倆,爭先恐後地在生死危機一線間反覆地橫跳;

    女人的詭異感覺,大概就來源於此,或許,任何人面對這樣的大燕平西侯,都會覺得很是無力吧,不能一口氣打死他,反之,你還得不停承受著來自他對你的各方面的“折磨”。

    中斷的施法,再度繼續。

    鄭凡第一階段的掐印完成後,

    單手指天。

    天,是一個含義極廣的名詞,在不同的時候代表著不同的意思,在煉氣士眼裡,天,是一種意志,是一道目光。

    孔山洋的做法,就相當於是頭頂,加了一層蓋子,阻礙了這道目光。

    鄭凡要做的,就是將這一層蓋子,捅破。

    當鄭凡開始施法時,

    另一處戰局裡的孔山洋就感應到了,有一股力量,正在強行穿透自己的“加蓋”。

    “怎麼可能?”

    那股力量,來的方位,極為清晰。

    但正因為清晰,所以才覺得荒謬。

    劍聖一邊繼續操控著龍淵壓著瀝龍槍打,一邊有所感應,目光,微微斜向上。

    當鄭凡開始施法時,他的感知,其實也是很直接的。

    因為從交手一開始,他想的就是直接開二品以最快的速度解決戰鬥,哪怕自身因二品之力受創也無所謂,必須要最快破局。

    只是因為孔山洋的手段,使得劍聖不得不用最為原始的方式,用劍氣和劍招去消磨瀝龍槍的防禦。

    這種戰法,就像是在剝橘子皮。

    一層一層,一塊一塊,最後,還得撕去白皮。

    當初田無鏡和他在晉國京畿之地郊外對決時,他用的,就是此招。

    當一個三品高手,一個用槍的武夫,打定主意和你耗時,你能擊敗他,但得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

    就是當初的田無鏡,也是以大開大合的方式和自己在拼,並未一味地龜縮防禦;

    當然了,那一次交鋒,是自己上了田無鏡的道。

    現在,

    劍聖已經察覺到了,頭頂上方的氣機感應,正在不斷地接近。

    劍開二品,

    只需要一劍,就能破你防禦。

    心態,

    不知不覺間,就這般平和了下來。

    一開始,他很焦慮,鄭凡如果在今日出了事,他會很愧疚;

    然後,他開始覺得,事情,似乎好像沒有想象中那般的糟糕;

    眼下,

    劍聖覺得事情開始變得,

    有趣了。

    ……

    女人顯然也明白了將要發生什麼,其實,也不用怎麼去想了,因為鄭凡(魔丸),早就明明白白地告訴她了。

    他要先讓她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丈夫死去,

    那麼,

    如何殺死自己的丈夫?

    眼前的這位燕國侯爺,他的實力和招式,很詭異,但實則,一次次是靠的取巧才能從自己面前遊離而出;

    而自己的丈夫,實力比自己強,境界也比自己夯實,戰鬥經驗,也比自己高,她不認為這位燕人侯爺有能力去殺了自己的丈夫,對方,應該也是這般認為的。

    但這裡,

    就在這望江冰面上,

    有一個人,可以殺死他。

    ……

    “夫人,聽說了麼?”

    “聽說了什麼?”

    “江湖都在傳呢,雪海關前,虞化平一人一劍,斬了野人千騎。”

    女人笑著問道:

    “怎麼可能?”

    千騎,是什麼概念?

    江湖人,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廟堂為何高聳,因為軍陣一結,騎兵一衝,江湖的泰山北斗,說崩也得崩。

    上京城下,百里兄妹本打算突襲殺死曾為燕使的鄭凡,卻因鎮北軍鐵騎衝至,劍都未曾出鞘,徑直返歸。

    “應該是有些不實,野人的千騎,尤其是在那時候,應該不是我們平時所說的千騎。”

    魏憂的猜測,是對的。

    那時,因為劍聖斬殺格里木,野人其實已經崩潰了,麻木了,感覺天塌了,基本就沒有什麼戰鬥意志了,歸途的堵絕再加上其他種種原因,使得他們在那時,像是一群烏合之眾,不,比靠血勇組織發動起來的烏合之眾還不如。

    一時間,竟然是自己向劍鋒那邊去送,而且劍聖也並未斬殺完全,最終,還是靠梁程率軍衝陣,將其救了回來。

    一人斬千騎,名頭是很唬人的,但內裡,是有水分的。

    “但即使如此,虞化平,也必然是踏入那一步了。”魏憂笑著說道,“當他不用面對千騎,只面對一兩個人時,可能殺人,只是一劍,兩劍和三劍的事情。”

    最後,

    魏憂又道:

    “比如殺我。”

    ………

    女人近乎瘋狂地衝向鄭凡,她清楚,她必須阻止這位燕人侯爺的施法,否則,自己的丈夫,就真的危險了。

    而這一次,面對衝過來的女人,鄭凡並未暫停施法的節奏,而是單腳再度踩破自己身下的冰面,整個人又一次地沉入江底。

    女人站在上面,停下了腳步。

    下面,那個人的身影已經近乎於幽深的江面下看不見了,這一次的下沉,那位可謂是極為乾脆。

    女人嚥了口唾沫,她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去捕捉下方那位的氣機所在,可問題是,她本就不擅長此道,再者先前於幻術之中被反覆折磨了精神,整個人就如同三天沒合過眼一般,再加上眼前的境況,越是想平復心緒就越是難以做到。

    強行去探尋,但面對這冰窟窿之下的幽幽,是半點反饋都無。

    ……

    “護持我,我去修補。”

    孔山洋沒有猶豫,開始掐印。

    方外之術,玄而又玄,那是對於外人而言,而於於門裡人,則又顯得很是簡單。

    他既然想捅破這層蓋子,那自己就再在這上頭加上一層蓋子。

    而在江面之下,

    身體還在下沉中的鄭凡雙手再度開始掐印,雖然沒有張開口,但聲音,卻在其四周傳來,那是念咒的聲響。

    眼下,

    是魔丸在和孔山洋鬥法,斗的,就是誰更擅長操控這天象氣機的變化。

    江面上方,伴隨著兩位“煉氣士”的對決,已經呈現出了一些可見的虛影。

    頭頂處,有兩層白色的雲遮蓋著,條理清晰;

    而在下方,有一道黑柱,企圖捅破這烏雲。

    站在冰面上的女人無比焦急,正如她丈夫先前在和劍聖交手時很擔心她的安危一樣,她也是一樣心繫著自己的丈夫。

    可問題是,當鄭凡沉入江底,魔丸開始和孔山洋鬥法時,其身邊散發出來的力量,無形中,隔絕了自身的氣機。

    他就在下面,

    但她就是探尋不到。

    望江的水位很深,黑黢黢的江水之下,若是無法提前捕捉到對方的氣機,哪怕自己下去了,也只是徒勞地大海撈針。

    劍聖這邊,一邊繼續拆解著瀝龍槍所編織的網,一邊已經留出很大一部分心思在盯著上方的局面。

    而在孔山洋抽身去補窟窿之後,魏憂已經沒辦法去分心了,只能靠自己這一人一槍去儘量讓自己的這張網被瓦解得慢一些。

    隨心而起的一場刺殺,

    現在,

    卻陷入到了一種相對被動的局面之中,甚至,一時間都無法分得清楚,到底是誰打算刺殺誰。

    孔山洋手中拿出一尊香爐,這尊香爐來自於乾國後山,乃藏夫子當年所持有之法器。

    藏夫子入燕京斬龍脈前,可謂是散盡了家當,該傳承的就傳承,該送的就去送,這也意味著當年藏夫子自己也並不認為憑一己之力,就真的能夠阻攔住這蒼茫大勢。

    香爐開始升騰起紫煙,

    孔山洋單手持香爐,另一隻手,直接劃破掌心,將鮮血滴落進去。

    “想不到堂堂大燕平西侯爺,竟然也懂得我等方外之術,今日幸甚,今日幸甚。”

    這倒不是自己給自己搭臺子,也不是故意做出瀟灑清高的姿態;

    魏憂找上門,說,幫我殺個人;

    他問殺誰;

    殺平西侯;

    做得數麼?

    等得到,就殺,等不到,就算了。

    他說,好。

    因為一句話,因為一個邀請,就將唾手可得的大燕官袍棄於一旁,放棄了可以在晉地於大燕朝廷支持下開建一所新祖庭的機會;

    這樣子的人,當得起出塵和灑脫。

    身處於戰局之中的劍聖,依舊有心思可以分出來說話,

    他笑道:

    “這話,早幾年前我就說過了。”

    劍聖說的,自然不是鄭侯爺,而是那位。

    那位,曾給昔日驕傲的劍聖,帶來了極大的壓力,甚至,一度讓劍聖在心裡,不得不服氣。

    至於鄭凡,

    許是實在是太熟了,他是保護者,鄭凡是被保護者,這個時候,想要有什麼神秘感亦或者是高大感,也太難了。

    劍聖知道那塊紅色石頭裡有玄機,但並未單純地認為此時局面的變化全都來自於那塊石頭,而和鄭凡毫無干係。

    因為平時相處時,鄭凡總是能隨口說出一些天地至理,讓自己常常受到啟發,進入頓悟的狀態。

    而這些類似世界觀的話,其實是方外之人所最喜歡咀嚼的。

    先前在上川縣城時,他還問過鄭凡:

    這不是煉氣士喜歡講的東西麼,你信這個?

    如果說鄭凡真修煉過,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那個人的性子,藏著掖著一些手段,也能理解。

    更何況,有那樣一位兄長曾帶過他,傳授一下方外之術,也在情理之中。

    可能,這就是燈下黑吧。

    “鎮!”

    孔山洋發出一聲大喝,上方的雲層之中開始出現霞光,強行要將那黑霧形成的柱子給壓下去。

    其實,刺殺在此時,已經完全變味兒了。

    因為鄭凡是可以逃而沒選擇逃,本來,破局很簡單的;

    但正因為這種任性,使得刺殺者和被刺殺者的關係,完成了顛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