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689章 世事如棋,人生如戲

    就不能去死!

    到天亮前的一個時辰,

    他坐起身,

    呵退了身邊在下面陪床的伴伴和宮女,

    一個人坐在床邊;

    他感到很恐懼,恐懼於自己先前歇斯底里般的想法;

    他感到很羞愧,

    因為,

    他還是個當哥哥的。

    他就一直坐在那裡,坐到了天亮,他不停地為夜裡自己的惡毒,而感到悔恨和沮喪。

    不應該這樣,

    自己,

    不應該這樣。

    這不是體面不體面的事,這不是愧疚不愧疚的事,也不是憎恨不憎恨的事,

    當哥哥的,

    不能這樣。

    “這是………不對的………”

    他哭著不停地重複著這句話。

    一直到李英蓮催了幾次,先生快到了,要去上課了。

    他起身,用李英蓮遞過來的毛巾,狠狠地擦拭著自己的臉,不是想要擦拭掉一夜未眠的疲憊,而是想要擦去昨晚的那個自己。

    然後,

    那天,

    六弟沒來上課。

    他很奇怪,卻未曾多想。

    去給母后請安時,

    他看見了站在鳳正宮門口的舅舅。

    舅舅站在宮門口,身上穿著他一直豔羨覺得無比英武的鎏金甲冑,腰間掛著,那把父皇親賜的錕鋙。

    他像以往那樣,飛奔著跑向舅舅,他想問舅舅是不是又要帶自己出去玩了,他想騎舅舅的貔貅,想讓舅舅帶著他去射箭,想讓舅舅帶著他去看那些士卒們的操演。

    然而,

    當他快跑到舅舅跟前時,

    他聽到鳳正宮內,自己母親的厲聲尖叫:

    “為什麼,為什麼,無鏡,你為什會這樣,你為什麼會這樣,他讓你去做你就做麼,他讓你幹什麼你就什麼都幹是麼!

    阿弟,

    阿弟,

    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阿弟,

    你怎麼能………”

    姬成朗停下了腳步,

    此時,

    舅舅似乎是感應到他的到來,側過身,看向了他。

    舅舅在對他笑,

    但他卻忽然感到無比的畏懼,

    因為舅舅的身前甲冑上,血淋淋的一片。

    那些血,許是覆蓋了一層又一層,已經掛在了上面。

    明明先前毫無察覺,但在看見這些血後,他彷彿已經嗅到了濃郁的血腥味。

    姬成朗蹲在地上,開始嘔吐起來。

    “你讓她怎麼活,你讓她怎麼活得下去,你們讓她怎麼活得下去啊!

    你和他,為什麼這麼狠心,為什麼就這麼狠心,為什麼,為什麼!”

    姬成朗不知道母親為什麼會這麼激動,他跪坐在地上,透過宮門,看見裡頭的母親,也是跪坐在地上哭喊著,周身宮女宦官想要攙扶起她,卻都被她推開。

    這時,

    舅舅開口了。

    “無鏡,奉詔行事。”

    “滅殺皇子母族,無鏡,古往今來,行此事者,可有善終?”

    舅舅沒回答,

    只是對母后點了下頭,

    然後,

    轉身。

    母后尖叫道:

    “阿弟,你不要變得像他一樣,你不要變得像他一樣………”

    舅舅沒回身,也沒回應。

    走到自己身邊時,

    低頭,

    又看了眼自己。

    舅舅對著自己,伸出手,想要拉自己起來;

    而那時的姬成朗,卻已經被嚇得忙往後縮。

    舅舅收回了手,向宮外走去。

    然後,

    姬成朗知道了一件事,

    昨夜,

    舅舅領三千靖南軍騎士,滅了閔家滿門。

    閔家上下,雞犬不留。

    奉的,

    是父皇的旨意。

    舅舅身前甲冑上的血漿凝固,是六弟母族人的鮮血,一遍又一遍濺灑上去的;

    為何後背沒有,

    因為舅舅持刀,

    一直向前殺戮。

    “啊啊,啊啊啊………”

    姬成朗爬起身,他腦子裡一片空白,只記得要去找自己的六弟。

    他找到了六弟,

    他正蜷縮在寢宮的一角,

    抱著膝蓋,

    在那裡抽泣。

    當他跑過來時,六弟抬起頭,看著他,淚流滿面。

    他從未見過這樣子的六弟,似乎只在很小很小時,六弟摔倒了,才會這般哭著對自己喊道;

    “二哥,摔疼疼………”

    再之後,六弟就展現出了過於常人的聰慧,學什麼,都快,看什麼,都透。

    但在這一刻,

    六弟再次哭著向自己喊:

    “二哥………我母妃………我母妃………沒了………”

    閔妃,

    在得知昨晚發生的事後,

    自縊了。

    那個,女人,走了。

    姬成朗不討厭那個女人,他也知道,自己的母后,也不討厭她,確切地說,以前的王府,之後的太子府,現如今的後宮內,很少有人會不喜歡閔妃。

    父皇登基後,恪行節儉。

    閔妃則用自己家的錢,為皇子們置辦吃食用度。

    六弟有的,其他兄弟幾個,必然都有。

    母后曾勸過她,不要這般鋪張。

    她卻笑著說:

    姐姐,我已經嫁入姬家了,身為姬家的女人,從孃家裡掏弄點銀子出來補貼咱姬家自己的哥們,這才是天經地義不是?

    陛下要節流,節省的是國庫的銀子,那是做賬給外臣看的,外臣看見內庫的支出少了,意思,也就懂了,咱自家人就算是真的吃糠咽菜的,真當外臣們信麼?真當百姓們信麼?

    所以啊,倒不如咱繼續吃好喝好。

    她很好爽,也很會做人,她從未給人以一種對富人對金銀的憎惡感,反而讓人如沐春風。

    每每從她手中接過掛飾、扇子、墜子時,姬成朗都會靦腆且開心地抬頭回一聲:謝謝姨娘。

    哪怕父皇登基了,大家住進皇宮了,皇子們也不願意改對她的這個稱呼。

    她是六弟的生母,是所有皇子的姨。

    然後,

    她走了。

    姬成朗跪伏下來,抱住了六弟。

    “二哥………我母妃沒了…………沒了…………”

    六弟還在哭著,

    而姬成朗的手,則在顫抖。

    他很害怕,害怕是自己昨晚的詛咒,才導致了今日的惡果。

    ……

    “殿下,殿下。”

    李英蓮的呼喚,打斷了姬成朗的回憶。

    那個身著白色蟒袍的男人,還是站在那裡,就這麼平靜地看著自己,沒說話。

    李英蓮催促他,該將舅舅喜歡的點心,以前舅舅每次來鳳正宮母后會為其準備的吃食從食盒裡拿出來了。

    鞋樣,也該拿給舅舅看了。

    此時,

    深秋的風,

    吹了起來,

    本就寒冷,而在這座沒人氣的王府襯托下,有些……刺骨。

    一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