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潔滴小龍 作品

第525章 血戰(四)

    “讓他們進來。”

    很快,

    瞎子和苟莫離走入帥帳之中。

    進來後,瞎子直接往邊側一站,示意自己只是陪著來的。

    苟莫離則是直接跪伏在鄭伯爺面前,

    呼喊道;

    “伯爺,明日之戰,必然極為關鍵,勝,則東山堡可一勞永逸,餒,則長久拉鋸;

    所以,

    屬下請伯爺再給屬下一個機會,

    明日屬下請派我野人勇士第一批登城!”

    這番話,證明對眼前戰局有清晰認識的,不僅僅是梁程,還有苟莫離。

    其實,苟莫離的戰略眼光和戰術能力,毋庸置疑,否則,雪海關外對司徒家連戰連捷,也不可能出現。

    鄭伯爺放下了風油精的小瓶,拿出自己的鐵盒,抽出兩根菸,一根,丟給了站在遠處的瞎子。

    捲菸在空中飄浮,最後穩穩地落入瞎子嘴唇間。

    鄭伯爺“呵呵”一笑,自己也叼了煙,隨即,桌案上燃燒著的蠟燭飄浮起來,湊到其面前,火苗分毫不差,幫忙點好了煙。

    梁程在旁邊裝沒看見,

    要是樊力在這裡,估計得說一句:

    事兒逼。

    吐出一口菸圈,

    鄭伯爺夾著煙,側著身子,看著跪伏在下面的野人王,

    緩緩道;

    “衝城,要死很多人的。”

    苟莫離抬起頭,咧開嘴,笑了,

    道:

    “求伯爺,給屬下一個死人的機會,總得有人第一輪上去,不求什麼配合嫻熟,也不求什麼個人武力,

    只求一個,

    悍不畏死。”

    鄭伯爺的眼睛眯了眯,抖了抖菸灰,道:

    “成。”

    “多謝伯爺成全!”

    ………

    帥輦,再度被牽引出寨,只不過,停留在了軍寨外不遠處。

    一身金甲的鄭伯爺站在上面,在其身後,左側,站著的是阿銘,右側則是劍聖。

    帥輦下方,則是高毅親自率領的一眾親衛。

    帥輦邊側,有一根欄杆,欄杆上掛著“鄭”字旗,同時,一把紫色的長弓也被綁在那兒。

    自古以來的戰爭,除非那種強弱分明的碾壓平推,否則,大多數時候,打的,都是士氣。

    儘可能地削減對方的士氣,這是為將者的水平體現,但同時,如何保證和提升己方的士氣,這是為將者的基礎職責。

    鄭伯爺不喜歡穿這套金甲,

    鄭伯爺也不喜歡這把顏色過於鮮亮的長弓,

    但為了安撫軍心,

    他必須在今日,大大咧咧地就站在這兒,讓其麾下的士卒、輔兵以及民夫們,看見他。

    果然,在第一批正軍出寨從帥輦前過去時,士卒的精氣神都為之一振。

    隨即的輔兵和民夫們,更是如此。

    因為無論如何,他鄭凡,都是這支大軍的主心骨,吉祥物,聽起來似乎有點“玩物”的意思,但那是另一個時空現代演變出來的,在當下這個時代裡,一軍主將,就是全軍上下的魂。

    公孫志率軍來了,其下馬後,領著一眾親衛,主動來到帥輦前,直接單膝跪下。

    其身後數百親衛,也一齊跪下。

    “末將,參見伯爺,伯爺福康!”

    站在帥輦上的鄭伯爺左手把著刀,右手虛抬,道:

    “公孫將軍請起。”

    “謝伯爺!”

    公孫志站起身,其身後親衛也都站起身,唯獨一個靠著公孫志也是身著甲冑,但看起來也不過是十歲出頭的少年沒有起身,依舊跪著。

    其實,鄭伯爺先前就注意到他了,無他,這個身材在一眾如狼似虎的親衛堆裡,實在是過於顯眼。

    公孫志指了指還跪在地上的少年,道:

    “伯爺,這是犬子,公孫寁。”

    “公孫寁,見過平野伯爺,平野伯爺福康。”

    說完,小小年紀的他又磕了三個頭。

    這個意味,就不同了。

    已經脫離了上下級的見禮,同時,也脫離了一般叔伯輩分的見禮。

    公孫寁,原名李寁。

    鎮北侯府鎮北侯之下七大總兵,有六個,是鎮北侯的義子,全都姓李,包括李富勝也是這般。

    李富勝,原本姓郭的。

    這種義子制度,在燕國影響極為深遠和普遍,尤其是在軍中。

    但類似李富勝,他的孩子,是可以姓回郭的,因為軍中的義子,他也就是起個軍中一家親的態度和意思。

    但李豹不同,李豹是孤兒出身,他壓根就沒有自己的姓,所以,他的姓,就是李。

    而公孫志,原本就是其義子,改姓了李志,隨後又招納為婿,所以,公孫志的兒子,原名就是李寁。

    公孫志之所以最後選擇和李豹之子分道揚鑣,帶著本部人馬分出來,想讓自己改回公孫姓是小,想讓自己兒子改回姓氏是大。

    “伯爺,我是個粗人,自認為教不好孩子,我娃兒腦子可以的,我也怕留在我身邊被我給耽擱了,所以,請伯爺受累,幫我調教。

    公孫志在這裡,給伯爺磕頭了!”

    說完,

    公孫志再度跪伏下來,連磕三個頭。

    這其實,就是託孤的意思了。

    自古以來,託孤,都是大事,因為你得求人家幫你的血脈進行延續,你欠人家的,是天大的恩德,三個響頭,理所應當。

    野人王曾對鄭伯爺說過,因為鄭伯爺只習慣於朝上看,所以感覺那些蠅營狗苟的事兒,很少。

    這是因為鄭伯爺上頭,真正能入鄭伯爺法眼的,也就南北二侯加燕皇等少數幾個人。

    任何地方,人少,他自然就清靜。

    但若是往下看,看著自己身下的盤根錯節,就如同像是看螞蟻在泥土裡打洞一樣,密密麻麻,九轉十八彎,別有洞天。

    公孫志託孤,並不是因為他今日要率兵去衝城。

    事實上,以公孫志的武力,再加上他身邊必然會拼死保護他的親衛,除非運氣特別差或者打死都不退下來,否則,想戰死在今日,也挺難的。

    他託孤,其實也是給質子。

    一如那些小國會主動地將國內的世子送入四大國國都一樣,就是讓他們為人質。

    這也是表明了一個態度,就是我跟你混了,我兒子就留你身邊了!

    鄭伯爺幫靖南王養兒子,自此之後,鄭伯爺就被世人看成坐在靖南王這條船上的人,是怎麼洗都洗不乾淨了。

    公孫志此舉,也是一樣。

    託孤之誼,無論是他這個當爹的,還是其身邊的這個少年公孫寁,都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外加公孫志本就分離出了李豹一脈,本就名聲不好,若是再脫離平野伯一脈,無論是官場還是軍隊裡,都很難再混下去了。

    這時,

    宮望也領著親衛過來,恰好看見了這一幕。

    其實,這時候,誰都清楚,他們倆,包括他們的部下,以後都是靠平野伯這個山頭了。

    一個山頭下,總共三路兵馬。

    平野伯自己的那一路,自然不需多說,但這誰是第二路,就很有講究了,這牽扯到伐楚勝利後的利益分配。

    公孫志這一招託孤,落入宮望以及其身邊的一眾副將眼裡,就是很直白地爭寵了。

    是,

    你公孫志昨兒個是請戰要帶隊衝城,但你必然要戰死麼?

    既然必定會戰死,那我今日先給你打一副棺材扯幾匹白布掛著好不?

    宮望之子宮璘在此時開口問道:

    “爹,要不兒子也去磕頭?”

    宮望聞言,氣得都笑了。

    不過,他這個人到底是跟過司徒雷的,身上儒將氣息也重一些,當即開口道:

    “你多大,他多大?

    就是民間娶寡婦,還得講究寡婦帶的孩子是男是女,有多大年紀了才能成呢,帶女兒的就算了,要是帶兒子的,其年紀也大了的,就真成替別人養兒子了。

    更何況,還是養一個比自己年紀小不了一兩歲的兒子?”

    平野伯年輕,宮望年紀卻大了,所以,宮望之子宮璘在年紀上,真的只比平野伯小一點點。

    宮璘被訓了一頓,不敢說話。

    宮望倒是微微皺眉,猶豫道:“倒是佳兒………”

    “爹,您想將妹子許給平野伯?”

    宮璘和自己妹妹感情極好,任何一個當哥哥的,在自己妹妹出嫁那天,都會極為傷心。

    更何況,這還是很清晰很明顯地政治聯姻。

    人公孫志送個兒子過去,你宮家馬上送個女兒過去,得,現在還膝下無子的平野伯一下子“兒女雙全”。

    “爹,平野伯家,可是有公主了。”

    這個公主,是實實在在的大楚公主,同時上次去燕京時,還被燕皇親自冊封了。

    自家妹子進了鄭家,怎麼和公主爭?豈不是要一直伏低做小?

    原本,宮望和宮璘父子倆也曾商討過女兒的終身大事,父子倆的看法倒是很一致,那就是找一個地位比自家低的門第,這樣子嫁過去了,有父兄在,她也吃不得虧,在夫家也能硬氣起來。

    但平野伯的門第……

    再配上一個公主做正房,自家妹子(閨女)還怎麼硬氣起來?

    宮璘不知道的是,就是公主,在平野伯府,也是做小的那一個。

    “罷了罷了,隨為父下去先參見伯爺。”

    宮望領著自己兒子和一眾手下將領下馬走了過來,一齊參拜:

    “末將見過平野伯爺,伯爺福康!”

    “起了吧。”

    “謝伯爺!”

    宮望指了指自己身側的宮璘,介紹道:

    “伯爺,這是犬子。”

    “宮璘見過平野伯爺,伯爺一直是末將心中高山楷模。”

    這不是在故意吹捧,

    雖然二人年紀相差不大,但平野伯身上的功勳和事蹟,已經足以讓宮璘去仰望。

    “既然二位將軍已經到了,想來,本部兵馬應該也到了吧?”鄭伯爺開口問道。

    “回伯爺的話,末將軍中,自末將起,全聽伯爺調遣!”宮望認真回稟。

    公孫志也開口道:“伯爺,俺也一樣!”

    鄭伯爺點點頭,其實,收服這兩個總兵倒是沒費什麼力氣,因為大家都各有所需。

    鄭伯爺需要立起自己的山頭,好在日後分蛋糕時,搶佔一個主動。

    他們兩個,都希望找個靠山,鄭伯爺又極為合適,大家算是一拍即合了。

    “好,那咱今日,就讓那東山堡裡的楚人好看。”

    言罷,

    鄭伯爺將腰間懸掛的蠻刀解開,丟了下去。

    公孫寁馬上伸手接住。

    隨即,

    公孫寁從一側階梯上了帥輦,站立在鄭伯爺身側,這託孤,算是成了。